吃完一顿饭,两人毫无交流,只在饭后管家说了句“少爷今天胃口比平时好”。段竹没有放在心上,告别离开。
郑禹棠还和迎接她时一样,倚在门边,懒懒地看着她身影立刻,带着几分笑意。
不一会儿,段竹就返回来了。她有些气冲冲地道:“我的车为什么发动不了?”
“是吗?我怎么知道。”
郑禹棠虽然这么说,脸上却露出坏人成事后志得意满的笑容,因为他模样瘦削英俊,还不显丑陋。
段竹极为无语,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但这种把戏太幼稚了。”
“是吗?”他笑了笑,随意似的说:“你要怎么走,让何景来接你吗?”
段竹拿着手机的手一顿,想不到他竟然知道他们的事。郑家自然有知道的实力,但郑禹棠还有打探他们的八卦的心情,也是太闲了。
她说:“你觉得让我狼狈地走出去就是报复,不免太幼稚。只有小孩子才拿破坏的把戏伤害人。”
郑禹棠眉宇间笑意顿失,变得阴沉晦暗。他走到段竹身前,拦在她路上,说:“你总觉得我是小孩子,那我如果做点小孩子之外的事呢?”
他虽然比她还高许多,但段竹丝毫不怕他:“难道你能把我当个囚犯一样困在这里?你太自以为是了,你现在拥有的东西、强大的能力,都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别以为自己是个国王。”
倘若别人这样明说他承父荫的事,郑禹棠早就怒火中烧。但段竹面庞被笼罩在他的影子里,他盯着她的脸,只记住了她的第一句问话。
把她当个囚犯一样困在这里?
如果他回答“我真是那么想呢”,她会怎么反应……然而他瞬间清醒过来,看段竹手握紧手机,就要摁到通讯录上,立刻松了刚才的念头。
他后退两步,下了楼梯,露出顽皮的笑意,装作恶作剧失败道:“算了,没意思,不好玩。走吧,我正好也要回市内,送你一路。”
段竹不答应,他笑着说:“你知道吧,我可以让这附近信号失灵一阵。当然,你不回去肯定会有人来找,但你也不想闹大吧?”
段竹自醒来后还没被人这么气过。她咬牙切齿地想,他最多会把自己扔到半路上,也比在这里好。就随他上了车。
车行驶了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段竹不禁思索,郑禹棠对她的怨恨的确非同一般,原因会是什么?记忆里并没有多少和他有关的,难道是像对何景那样,自以为不重要而遗漏了吗?
他到底是郑先生的儿子,她总觉得他不够礼貌乖巧,但自己也不曾是个合格的长辈,更何况,她还看过他考试三十分的试卷……
她心里稍软,先开口道:“你是不是还是因为小桃的事讨厌我?”
郑禹棠一愣,飞快道:“别提她。”
段竹说:“你还记得那件被我剪掉的礼服的样子吗?我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我弄巧成拙,想要让她出丑,反而让你帮了她,让她那晚大放光彩。可你应该感谢我,是我让你认得小桃了了。”
郑禹棠听她提这件旧事,有些不耐烦,不想多说,只冷笑一声:“是啊,我现在正给你当司机呢。”
段竹:“你不是因为小桃而讨厌我。你为什么撒谎?”
郑禹棠心底一惊,差点出错,猛地踩住刹车。他惊疑地看向她,只见段竹面上带着从容的笑,是他最讨厌的那种。
“你胡说什么?”他下意识反驳。
“上回你和我说是看在小桃面子上才不追究,可那次明明是你们第一次认识……你为什么骗我?”
郑禹棠说不出话,只能看她的嘴一张一合。她今天仍没怎么化妆,只涂的唇色嫣红,和那天晚会时一样,那时候他冲进去,看到她穿着很少穿的白纱裙,仿佛婚纱,他把咖啡泼在她的白裙上,一片狼藉。当晚,他就梦到……
“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讨厌我了,是因为——”
郑禹棠的心瞬间被提起来,盯着她的嘴唇,简直想摁住她让她别说出来。那是连他自己都不承认却心知肚明的事……
“你还以为我当时要把你爸爸抢走,在恨我吗?”
郑禹棠猛地松了口气,面色微微放松。
“郑禹棠,你记的还真是够久远。到现在还觉得那是真的吗?”段竹带着些无奈地说。
警报解除。
郑禹棠压住心口蓬动,又在庆幸之后,抑制不住地生出一种难言的遗憾。他手指拨着车上的小玩具,随口啊了一声作回应。
段竹说的是郑禹棠十二岁时的事。
那时她已与郑先生是忘年之交,知道他有个独子,但她自己心性还是半个孩子,毫无陪小孩玩耍的想法。只在目睹过几次郑禹棠的顽皮,就远远避开,不招惹他。
直到郑禹棠十二岁时,段竹为一部电影准备,郑先生家恰好藏有珍贵的资料,那是他亡妻的物品,不能外借,但她可以过去看。于是那两个月她就常往郑宅去,进到郑夫人的故居。
她不害怕,但知道他对亡妻的深沉爱意,有些小心翼翼。有一回,她正在桌前抄写材料,转身时看到门缝中一双眼睛,吓得差点把桌上灯打碎。
门后竟然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比她矮一个头,盯着她问:“你是不是要把我爸爸抢走?你是不是要当我小妈妈?”
段竹哭笑不得,当是小孩子想多的误会,简单向他否认过,就只和郑先生说了这事,再没想过。不久她查好材料,也不怎么去郑宅了。
之后又是一年过去,恰好那部电影上映,她陪导演来感谢郑先生。
导演和郑先生说些老人的往事,她跑出来去看宅子后的花,却无意间看到二楼一个陌生少年趴在窗台。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可能是郑小少爷。
她微笑向他问好,郑小先生却毫无礼貌,只盯着她,面上木然不带表情,像什么夜间动物。段竹没有放心上,转身继续摆弄花朵,直到感觉天上下起雨——
天上没有下雨。是郑禹棠拿水枪在喷她。
段竹大声质问,他不回答,段竹只好躲到树下。不一会儿,郑禹棠大概感到无趣,就从窗台消失了。
段竹身上没有淋太多,不想惊动郑先生,就借了吹风机吹干。结果在房间里时,郑禹棠又出现在门口。
段竹问他为什么那么做,他憋了半天说:“你是不是来抢我爸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