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八王爷,幼薇有种天然的熟悉又亲切的感觉,更别提今天若非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刻她恐怕已是阎罗殿中的一缕冤魂了,兴许能和姐姐重逢也未可知。
只是眼下姊姊的大仇还未报,不过她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像曹利用这种恶贯满盈的畜牲,必会有遭报应的那天的。
赵元俨当然清楚,赵祯突然塞人给他的意思喽!
不过他也觉得与这个幼薇姑娘似曾相识,好像故人重逢,而且他也担心以曹利用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个小姑娘恐怕日后还要再遭毒手。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便欣然接受了。
周围的那些小宫女们,也是十分羡慕白幼薇的好运气,真是应了那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
翌日,朝堂之上,宗亲们与宰相吕夷简等人联名上疏,请刘太后退居宝慈殿颐养天年,还政于皇帝。
刘太后暗忖道:这小皇帝果真是翅膀硬了,竟然还私下联络宗亲和宰辅,联名上疏,逼老身退位。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刘太后怎么肯乖乖交出权柄呢!
当场便搬出了先帝遗诏,道:
“吾受先帝所托,权取军国大事;如今皇帝还未成婚生子,吾怎敢将此重担交予幼主,辜负先皇重托呢?
若江山不稳,吾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先皇呐!”
一边说着,还一边痛哭流涕!
宗亲和宰辅见刘太后搬出了先皇遗诏,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先商议皇帝立后之事。
刘太后对诸位大臣说道:
“立后一事也是关乎国本的大事,吾听闻平卢军节度使郭崇的孙女端庄贤淑、雍容大度,可立为后。”
郭崇对社稷有功,而且郭氏乃名门望族,先皇也曾立过一位郭皇后,生性简朴、谦和有度还乐善好施,只不过天不假年,三十二岁就病卒了。
当日先皇为哀悼英年早逝的郭皇后,原本只需服丧七日,但先皇却下旨服丧十三日,并为其上谥号为“庄穆皇后”。
故而大臣们对选郭氏女入宫为后,都没有异议。
但赵祯却当即反对:
“予并未见过郭崇的孙女,更不知此女是否贤德,但予身边的宫人张氏,秀外慧中、德才兼备,宜立为后。”
刘太后也当即拉下脸来,沉声道:
“张氏出身低微,乃教坊司一个小小的舞姬,只因容貌出众,得幸于官家,又怎堪母仪天下?
官家可别忘了美色误国的教训,汉成帝不立贤德的班婕妤,却立舞姬赵飞燕为后,赵飞燕、赵合德两姐妹秽乱宫闱,这才引来‘王莽篡汉’,东汉灭亡的祸事呐!”
赵祯见刘太后言之凿凿,可她竟忘了自己的出身不成,刘太后的出身也只不过是一个微末低贱的歌姬。
在得幸于先帝之前,还嫁过一个叫龚美的银匠,只因先帝瞧见太后貌美,就从龚美手里花钱买下她来。
太宗也曾因她的出身微贱,还嫁过人,下旨命先帝将其遣送出宫,没想到先帝虽表面应承,背地里却“暗度陈仓”,将她藏于张耆家中,金屋藏娇十五载,先帝登基之后,才迎她入宫,封为美人。
刘太后苦心经营数十载,才爬到了今日的地位。
她得势后,还让前夫龚美改姓了刘,假称作兄妹,而紫茉便是太后那“假兄”与后来迎娶的妻子所生的独女,临终前托付给了刘太后照拂。
这些宫闱秘辛也是赵祯近日才查到的,对刘太后更多了几分鄙夷。
想到这个出身歌坊,醮夫再嫁的毒妇,竟然当众嫌弃妼晗的出身,还将妼晗比作祸国妖后,将他比作亡国昏君。
赵祯差点按捺不住心中怒火,要当场发作,但深吸一口气,这才慢慢稳住心神。
如今形势比人强呀,眼下大臣们都支持立郭氏女为后,吾若极力相争,只怕大臣们也会觉得吾年幼,难当重任,亲政的时日必会推迟。
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早日亲政,只能暂时先委屈妼晗了。
等他日权柄在握,定要给妼晗一个风风光光的封后大典。
“便依母后的,立郭氏女为后吧!”
原以为赵祯会极力抗争,没想到他转弯如此快,当下便痛快地答应了。
刘太后心中暗道,这小皇帝能屈能伸,不好对付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宗亲和大臣们见官家并没有沉迷女色,而是以大局为重,更是下定决心,待官家大婚后,要继续上疏,支持官家亲政。
崇政殿内,赵祯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告诉妼晗,自己不得不册封郭氏女为后的消息。
不曾想,妼晗却突然晕倒了,幸亏他眼疾手快,在她快摔倒时,一把抱住了她。
赵祯发现妼晗的手上长出了许多红点,赶紧让小喜子去传太医。
但又想起今日朝堂之上,太后的那些诛心之论。
若是给御史台知晓,他大张旗鼓地传太医给妼晗看病,再被御史中丞参上一本,恐对妼晗的名声不好。
他便让小喜子悄悄出宫,去宫外请一位杏林圣手入宫,给妼晗看病。
看着小妼晗微闭双眼,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臂、脖颈、身上都冒出了一颗一颗的小红点。
只见她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重重地吐纳,疼痛的折磨让她丧失了往日的活力。
赵祯的眼中满是担忧,一颗心更是被揪了起来,时不时地向门外眺望,心急如焚,这小喜子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小喜子这边也是恨不得长出翅膀,出宫后便赶紧租了一辆马车,找到一家医馆,看到堂上坐诊的一位两鬓花白的老大夫,当即付了两锭银子的诊金,请老大夫赶紧出堂坐诊。
医馆的掌柜一下看见这么多银子,便知定是哪家的贵人病了,也没有多问,便让老大夫出诊去了。
车夫驾着马车一路疾驰到宫门口,小喜子将之前准备好的,内侍穿的衣服让老大夫换上,叮嘱他,进宫以后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
老大夫才知道,竟是皇宫里的贵人请他看诊,吓得两腿都有些哆嗦,不过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了,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看着妼晗小脸因为疼痛都快拧成一团了,却又强忍着不哭出来,赵祯真是恨不得代她受苦。
他感觉自己仿佛是,飘零在凛冽秋风中的,一片落叶。
一种无法掌控命运的,无力之感油然而生,若是妼晗有什么事,叫他怎么办呀?
他用那双大手紧紧将妼晗的小手包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牢牢地抓住她,不让她离去。
一双眼半刻都不敢离开妼晗,耳朵也时刻关注着门口的动静,只要门外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让他以为是小喜子回来了!
当落日给宫墙镀上了一层黄金,赵祯的最后一丝耐心都即将耗尽时,小喜子终于带着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