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呢?”罗希一怔,旋即反问,“胜利者就是胜利者,这是失败者所无法比拟。”
云池看了他半天,真是无话可说……合着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去大闹萨迦老窝?
罗希看着他,笑道:“不过这些都是次要,重要是,你如今就在这里,就在我面前……”
他伸出手,意欲用指腹拂过云池耳垂上金印,云池冷冷地盯着他,还未完全触碰到,罗希手指就是一顿。
他在半空中僵持半晌,还是放了下去,若无其事地笑道:“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时间,来磨合彼此。”
云池几乎要被他逗乐了:“磨合?罗希,你以为世界是围着你转吗?我还是那个所谓人祭时,你神眷者们指使你风鹰,差点让我死在海上,那时候你不闻不问,如今多了这个莫名其妙印痕,你就准备坐收渔翁之利,认我当你狗屁新娘?你还是做梦比较快!”
罗希宽容地笑着,神情宠溺地俯视着云池。
“巧辩,巧言,巧舌如簧。”神祇赞叹,“你说都对,就当我是势利小人,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规则如此,你就是我不曾开口放弃人祭,你所有权,也始终掌握在我手上。更何况,伪神把你捡走,为了遮掩你行踪,更是杀了我祭司,你怎么知道祂不是抱着卑鄙险恶念头,觊觎你可以成为神明新娘潜质?”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这可真是活脱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云池夸张地睁大眼睛,随即又挎起个脸,沉声道:“萨迦早晚会回来,你关得了我一时,关不了我一世,还是想想自己以后下场吧!”
原来他祭司真死了,那这是岩延做,还是西风做?
总之,不管是谁做,他们都失策了,显而易见,罗希完全可以让死人也开口说话……
罗希忧愁地叹了口气,似乎很为云池固执而苦恼。
“不,祂再也不会找来了,”罗希遗憾地说,“人们常说,风暴之神神宫就在世界尽头,那世界尽头在哪里呢?”
他抬起手,一缕微风萦绕着他指尖,逐渐幻化出半透明风灵形象,罗希鼓励道:“你看,仔细看。”
云池定睛看去,只见那只风灵脊背上,居然驮着一座微缩宫廷,仿佛被蚂蚁那么大刀具噬咬出来核雕,每一丝花纹、每一根线条都栩栩如生,上面甚至还有活动小人,比一根头发横截面还要微小。
“世上有多少风?”罗希凑近云池,亲昵地问,“你一呼一吸间,就产生了一股风,而我神宫便存在于这些风脊背上。亿万万支徜徉微风、冬风、狂风、旋风、季风、信风……如此多风,伪神能找到这里,找到你吗?这才是真正世界尽头啊,无处不在尽头!”
神明望着云池,得意地微笑,再次浮现在他俊美面孔上。
“我和你,我们尚有无穷无尽时间……啊,时间,多么可怕怪物。”罗希悲叹道,“我见过坚不可摧城池在风雪中缓缓地化为齑粉;我见过两个血海深仇王国最终合而为一,它们曾发誓要不共戴天子民终究相互结合,生产下新一代子嗣;我见过陆地被海水吞没,见过海洋被隆起陆地逼退……我见过太多了。而我呢,我有耐心,有恒心,更有毅力。”
罗希压低声音,轻声说:“一百年、两百年,或许你还不至于屈服,可是一千年、两千年,一万年、两万年……当你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你拿什么去铭记一个伪神?我很好奇,并且期待你无谓挣扎,我新娘。”
云池额上缓缓绽出青筋,掩在袖口中双手亦攥紧了,直到罗希大笑着走远了,他还怔怔地站在原地,气得双肩发抖。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从罗希用言语搭建出愿景上,感到了由衷恐惧。他只是人类,根本无法衡量一个神祇生命厚度,也无从和过于漫长时光抗衡,但是当他逐渐冷静下来之后,云池忽然察觉出了不对劲。
——很多关键问题,都被罗希回避过去了。
比如罗希既然对自己如此有信心,为什么趁萨迦不在家时候,才联合了另一位神明来偷袭岛屿;比如他对第四代神明身份只字不提,并且压根就不清楚过去真相;他碰不到耳边金印手,派人来哄骗云池脱掉神衣……
他只是表现很自信,很高傲,对一切都胜券在握,但实际上,他这种自信仅仅是差点骗过了云池这个人类,细想一下,便知道破绽百出。
云池松开了紧握双手,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神明这种蛊惑人心能力还真够可怕。他刚才差点就在冲动下抄起桌上水果刀,朝着罗希后背招呼过去了,要是真这么做,那岂不是又送了一次?
他随便找了个软凳坐下了,只想知道萨迦什么时候才能从时神那里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