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帐的灯盏彻夜闪亮,身形健硕的男子躺在地毯上,唇色透着青紫,昏睡间眉峰紧锁,似乎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外头晨曦大亮,大巫抿了口库布端来的银盅内的马奶酒,温热的酒让守候彻夜的大巫暖和起来。
痛苦的呻吟声响起,大巫忙走上前,伸手捏住白布,就要检查七王子后颅的伤口,然而绷带松开一半,榻便的男子猛然间作起。
近些日子在族中风头正盛的七王子,果然是草原上最骁勇的孤狼,睁眼身瞬间迸发的气势,让未反应过来的大巫下了跳,然而更甚这还在后头。
男子粗糙的大手突然间覆上大巫的脖颈,手中力道不断缩进,大巫视线中,呼延乌维鼓着腮帮,看向她的目光阴沉又怨气,仿佛憋着股未曾消化掉的情绪和恐惧。
就再呼吸难以为继,大巫正憋屈自己今日竟然要这样惨死时,七王子手腕的动作又缓缓放松来,肺部喘不过气的痛楚让她闷咳,含着水意的视线中,大巫似乎能感觉到,呼延乌维透过自己仿佛在看向另外个人,最终仿佛有些不忍。
仿佛素来屠刀之人,最后关头突然间豁然和放下。
眼前男子手腕颤抖,眼眶用力睁大,直愣愣看着她时却又透出几分懊悔的不忍和复杂……
“可敦!”
呼延乌维自紫青的嘴唇颤抖,语气虽轻却用尽全身力气。
“我们扯平了——”
大巫惊恐的看着呼延乌维,胸口余悸未平,她只觉得,眼前七王子所作所为,像是濒死之人奔溃爆发的一击,却又仿佛在最后关头克制隐忍,保留出人性中难得的宽容和善良……
临安城中正是梅雨时节,最是连绵。
县试三年两考,今朝便是此轮的最后一考。
淅淅沥沥的雨滴,顺着房檐屋角,编织成细密的雨帘。
凉风夹杂着雨势,卷入开着细缝的窗柩吹落斋舍中最后盏灯烛。
斋舍彻底陷入昏暗,然榻上却偶有辗转反侧的嘎吱声传来。
翌日清晨天不亮,沈岚青便撩起床帐起身洗漱,铜镜前黛色女子的容颜依旧清丽,可眼下淡色的乌青和略微泛白的唇色却衬得她神色有些怏怏。
推开屋门,雨后带着腥味的泥土气息,窜入沈岚青鼻端,书院山林间难得鸟语花香的景象。
女子微蹙的眉顿时舒展开来,捂着胸口的右手放下,静静站在屋设门口闭眼呼吸,沈岚青攥着早已准备好的书箱,再次睁眼时撩开襦裙,不再是之前强打起精神的模样。
城里休沐日,还古书院留下的书生不多。
沈岚青来到书院门口,看着石碑前等候在哪里的陆九熹时,步伐微顿,两人隔着几人的距离,半晌女子提步上前,朝着陆九熹点头示意后,便准备径直离开。
“岚青——”
陆九熹的话,让沈岚青脚步再次顿住,然黛眉却已轻蹙起她并未转身,单手提着书箱,只侧头淡淡道。
“山长可是有事?”
像书院其他人般,沈岚青口中山长的称呼,让陆九熹眸光晦暗了瞬,但很快便调整过来,音色缓缓极其有耐心。
“岚青,长安县县试,书院为备考的书生特意准备了马车,变就在书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