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宋延单独为她空出间厢房,当然宋延那里并非长久之计,顾宝珠已经联系桑桑,用平康坊的名义,在南郊这边购置处庄子,到时在郑重将父亲牌位接过去。
脑海中正盘算着事情,倒是没注意眼前,顾宝珠只觉得左肩膀给狠狠撞了撞,原本抱在手中装着灵牌的包袱,就要即刻脱手,慌乱下顾宝珠顾不得疼痛,好容易抱紧灵牌,这才感觉蹦到嗓眼里那颗心安分下来。
拽紧包袱,耳边并未听到身前人的致歉,顾宝珠抬头,戒备的目光便朝着撞向自己那人瞪去,着实没有多少好脾气。
怒呵声出来,身着黑色麻衣的高壮男子蓦然间抬头,瞧见身前男子打扮的顾宝珠时,呼延乌维目光微咪,划过抹阴鸷。
顾宝珠目光随意扫过身前男子,脑海中却仍担心灵牌磕碰,紧张兮兮垂眼想要将包袱寄得更紧些,手指打结的瞬间,她唇角绷了绷,微张的瞳孔似乎意识到什么,却在下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再次抬眼对上身前的呼延乌维时,顾宝珠已然面色淡淡,只目光中还残存着被撞的不满。
呼延乌维身材高壮,身着燕国男子的长服,下摆处短了半寸,头上的发辫散开学着中原男子挽成发髻,可天然卷曲的头发,配上他如今这身打扮,显得有些小气。
原本初来燕国,各方面不顺的呼延乌维,在顾宝珠怒斥的那刻,已然沉眉厌烦的鼓起腮,可却在抬眼瞧见被他一眼认出,此刻男子打扮的,仍旧鲜活生动的顾宝珠时,脑海中开始追忆。
上辈子的顾宝珠,似乎也曾经这样身着男装,那时候,她刚来突厥和亲不久,自己却未曾将这位来自燕国的可敦当回事,连带着,整个突厥部族的人,也未曾将她放在眼中。
那时候的她,未哭未闹,似乎从未在自己身上产生过期待,只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随着她身边陪嫁的侍女,换上男子装束,游走在各个部落之间。
刚开始,是赠与受伤的族中人白及膏,抚慰那些没有身份向大巫求药的部族人,后来,竟主动上手为他们包扎。
就这样,一人一仆,那样纤弱脊背,提着方形大小的药箱,愣是在整个突厥部族传出药王美名,很受部族中人尊重;甚至到后来,从开始的草药,到后来的燕国文字、风俗文化,她在那六七年的时间内,用他呼延乌维嗤之以鼻的方法,似乎让突厥族变换了番风貌。
顾宝珠掩住心底的惊骇,她如何也想不到,今日宫里刚从姑母哪里看到突厥要来燕国朝贡的消息,转眼的功夫,她就在西市看到了呼延乌维本人。
现实中,她对突厥只在书册和朝堂官员口中了解过,可呼延乌维这人,确是承包她噩梦般的来源,即便梦境中仅仅那么几次,可他带给梦境中和亲郡主的那份心悸,却让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呼延乌维陷入思绪,眼底划过丝复杂等到再次看向身前女子时,缓慢变得柔和下来。
男子高大身材微躬,右手比在胸前,桀骜的眼中带出歉意。
“呼某的不多,方才得罪这位公子了——”
说着,呼延乌维垂头,右边腮帮的肌肉鼓起,突然间从袖中拽出颗血红的珠子,而后挑起眼睛,用蹩脚生涩的临安强朝她微微示意道。
“是我的不对,这条血珍珠便算是给公子赔罪!”
说着,竟然大朝前靠近顾宝珠,就要将那颗血珍珠往她手里塞,顾宝珠目光落在那嫣红如血的珠子上,与呼延乌维对视间,便已然明了,此人怕是知道自己已是女子。
陌生气息的靠近,像是突然间在侵占呼吸的空间,顾宝珠不满挣扎开来,那颗血红珍珠便坠在黄土中,视线中弹跳了两下,然而顾宝珠却不想在和他纠缠,转身便要朝着西市入口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