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然间看着自己的手,江橙橙眼底溢出沫儿苦笑,或者说,不是他眼底没有暖意,而是曾经那些温情和暖意,此刻都已经被她消耗殆尽,在他眼里,她或许便不值得被认真对待吧。
脑海中再次想起陆煜,江橙橙的眼角溢出热泪。
她不能,她不放心,不放心他独自,带着病去那样遥远荒僻的岭南。
将喉间的抽噎声咽下,女子顾不得搂紧自己的斗篷,伸出僵硬的右手倔强般将眼角溢出的热泪抹去,再次看向陆毅时,眉眼中更加坚定。
身后的衣袍再次被拽住,连带着传出积雪咯吱的闷响,祁远脊背微僵,未曾转身。
“你这是作什么?”
江橙橙害怕他离开,那么,她便连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
哽咽压抑在喉间的啜泣再也压抑不住,积雪中夹杂的冷风,伴随着她的声音通通灌入他耳中,容不得他拒绝。
“祁远,我知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你这样好的人,此前皆被我耽误。”
“可是我也控制不住,我从小便喜欢陆表哥,我根本控制不住心里的喜欢……”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当年你我成亲,皆为父亲的意思,我以为我老实与你成亲,便能安心与你过好日子,忘掉过往的所有,可是……”
“可是,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
哭泣声带出压抑,原本攥紧自己衣袍的手,不知何时已然懈去力道,似乎再也忍不住过眼的绝望,祁远闭了闭眼,脑海中蓦然回想起当初成亲时候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虽察觉出几分端倪,可却只以为新嫁娘娇羞。
喉咙中溢出的冷笑带着几分嘲弄,尽数飘荡在冷风中,查无踪迹。
可后来才算明白,原来他祁远苦心想要维系的和顺家宅,都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积雪扑簌簌,被体温融化后浸透衣衫,江橙橙倒在雪地中,红色斗篷像是在寒冷的枯骨地发出最后声绝望的哭嚎。
看着缓缓转身的祁远,女子撑着力气,睫毛颤动间话落上面的霜雪,目光中只剩下淡淡的哀求……
半月后
义宁坊的祁府,满目枯槁白绫,给这个冬日的积雪再次增添抹儿素白的悲怆。
祁府门外,同样身着白衣的男子踩过台阶的积雪,桃花眼在积雪下更加显得冷峻,让围堵在府门外的百姓忍不住暗地唏嘘。
要说起这杏花胡同的祁少卿,那可是大理寺江谨下面一把手。
可如今已然成婚三年,不仅膝下无子就连年少妻子,都染了风寒病死。
真若说起来,这位祁少卿,也真是有些够可怜的。
围观百姓同情的目光看向祁远,身着白色麻衣的男子却恍若未闻,就这百姓自动让开的道路,蹄踏的马蹄发出嘎吱的闷响声。
跑过深冬的寒风,祁远踩着马镫握紧手中的缰绳,直接来到临安城的南门外。
顺着丘陵朝下望去,刚好能看到身着衙衣,挎着大刀的差役,队伍蹒跚间前行押着牢狱被发配的邢犯,正奉命朝着岭南方向前行。
“祁少卿,你来了——”
王典狱声音透出股惊讶,随后面色如常牵过祁远的马,顺着他的目光,同样按着蹒跚前行的队伍。
视线越过山石绿树,祁远目光落到被羁押的囚犯中,满目的灰白中身形高大的汉子中,掩着个身形娇小的少年,正跟随在羁押囚犯的队伍中,步履虽蹒跚,却坚韧般前行。
祁远视线收回,桃花眼微敛,山涧的凉风灌入单薄袍角,让人忍不住便倒吸口冷气。
王典狱挎着大刀,随着身后背着包袱的嬷嬷不敢吭声,只静静瞧着迎在风口的男子,单单瞧着男子寂寥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难言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