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知道自己的纵容和亲近会给安平造成什么样的苦果,对于此刻安平的撒娇,他自然是能满足便满足,于是便弯下身,同时修长健硕的胳膊已经伸过去了。
“母后说了檀曜伤势未愈,母后抱你!”容嫣快了檀曜一步,弯身就把安平抱了起来。
结果,当然是起猛了,而且她的身子比之前弱,安平越长越重,她抱着安平一个趔趄,差点仰倒在地上。
檀曜从背后伸出一条胳膊来,稳稳地扶住了容嫣的腰。
两人身高的缘故,佛子低头看容嫣时,那薄唇就在容嫣耳畔,呼吸也往容嫣的耳廓里钻,嗓音显得是那么低沉动听,“太后娘娘当心。”
“谢谢圣僧。”容嫣心里没想什么,否则那就是对佛子的亵渎。
她竭力站稳,把安平抱得高一些。
好在海棠树也没多高,安平顺利够到了一支开得很好的海棠,折断。
这期间檀曜的手臂没有收回去,不过没再触碰到容嫣,只保持着展开的姿势。
那袖口宽大,遮住了容嫣,从背后看过去就像是身形健壮,圣洁清华的佛子展开一臂,把容嫣拥入了怀中。
月光中,花树下,画面美好,在佛子沉静无欲的目光里,那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安平也知道容嫣抱她很费力,于是她摘了一支海棠后,便下了地,把那支海棠递给了檀曜,“檀曜,这支送给你,你帮我再摘几支,我送给母后。”
“我佛有八戒,第六戒戒着香华,而海棠并不适合供佛。”檀曜何其通达,发现了容嫣三番五次地阻拦安平亲近他,他便拒绝了安平的送花之举,“我再帮你摘一些,连同这支一起送给你母后。”
安平失落地收回海棠,“好吧,檀曜供佛用得都是千叶佛莲,睡莲也可以,就是不知道王宫里有没有种。”
檀曜已经去摘那海棠花了。
他身形高,能够到高处的几枝,等递到容嫣手上时,那海棠有的含苞欲放,有的盛开,就在容嫣脸前。
“虽艳无俗姿,太皇真富贵”,海棠素有“国艳”之誉,艳美高雅,最是与容嫣相衬。
这一刻容嫣看着白衣圣洁的佛子那只递海棠的手,他清贵的脸,额间金色的山字纹,撞入他琥珀色阒静的眸中。
佛子也在看她,久久的,没动。
容嫣只觉得心里猛然一颤。
*
赫连祁本来想偷偷去找容嫣的,但他母妃刚回来,跟他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到后来已经深夜了,她还要跟他下棋。
母妃的棋技很有她自己的风格,赫连祁以前就喜欢跟母妃下棋,时隔多年再和母妃对弈,还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一开始赫连祁心不在焉,想着容嫣,很快被母妃的棋局困住,他便逐渐投入认真起来,这导致他忘了时间。
在乌孤媚眉宇间满是倦色,放下棋子去洗漱时,赫连祁才脱身。
然而他的脚步刚迈出殿门,本该在洗漱的乌孤媚去而复返,冷沉着脸喊他,“祁儿,这么晚了你去哪儿?是要找那个狐媚子吗?”
“母妃。”赫连祁转过来,拧着修长的眉宇,“嫣嫣是儿臣明媒正娶的王妃,是你的儿媳,你不能说她是……”
“王妃?儿媳?祁儿,你怎么一直活在过去自欺欺人,不愿面对现实呢?”乌孤媚身上的饰品都取下来了,披散着长发,身形是单薄纤瘦的。
因为这具身子身患疾病,她脸色苍白,眉宇中都是病气,在深夜里便更让做儿子的心疼。
“她早在当年就被赫连墨立为了继后,是赫连墨的妻子,赫连墨把她从我们摄政王府除名了,你当她是王妃,她可曾还当你是夫君?祁儿,她张口闭口都是哀家,难道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她给赫连墨生了儿子,她为赫连墨守江山,她现在是太后娘娘啊。她早就不认母妃这个前婆婆了,你让母妃还当她是儿媳,可笑至极!”
赫连祁的拳头握起来,眼尾泛着红,他紧抿着薄唇,那唇锋是凌厉执拗的。
明知道母妃说得都对,风行云也告诉他,容嫣巴不得他不再纠缠胁迫她了,他却还是要那么犯贱地凑到容嫣面前。
乌孤媚闭了闭眼,“祁儿,她让自己的情人檀曜给母妃下了毒,现在母妃的命在她手里捏着,她要杀了母妃啊!你自己不在乎被她利用,不在乎以后她废了你杀了你,可你连母妃也不在乎吗?”
“母妃十月怀胎生下你,含辛茹苦抚育你长大,在后宫里为你争权争势,凶险重重如履薄冰,好几次被算计差点丢了性命……”
乌孤媚这番话让赫连祁的胸腔震动,那脚步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了。
乌孤媚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赫连祁的面色微微一变,哑声喊,“母妃!”
“你站住。”匕首在雪白娇嫩的脖子上划了一道,鲜血流出来,乌孤媚眼中含泪,哽咽却也决绝地对赫连祁道:“母妃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若是还找容嫣,母后便死在你面前!”
“你能拦住母妃一次,拦不住两次三次,赫连祁,母妃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为了一个水性杨花背叛你,跟其他男人生了儿子,还要废你杀你的女人,而罔顾人伦道德六亲不认,逼得自己的亲生母亲自戕,含恨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