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屋里的李玉染很快就醒了,她已经平复了内心的激动,静静地听着门外言司三人的谈话。
原来小舅舅早就看出来了,自己是在赌命,是死是活,是遍体鳞伤,还是闯破牢笼。
在两人初见时,她都不在乎!
那时的她,太累了,身心皆疲,已无心算计,就当被命运推着前进吧!
只求尽快给她一个结果。
天雨大不润无根之草,道法宽不渡无缘之人。
这话是老子说的,难道一直以来,她所求皆未如愿,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无根无系吗?
可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若这个世界的神佛不愿渡我,那就把我送回去啊!
你们从另一个世界拔来一棵苗,养不开花,就怨是这苗无根不受雨。
凭什么?
我在另一个世界活的好好的,那里的春风夏雨,秋霜冬雪,滋养着我。
而这个世界只有脏污、欺骗、杀戮、凌辱,凭什么让我开花结果?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心中的嘶吼被她喊出声来,言司三人忙进屋里。
只见她外露的一双眼睛,蓄满泪水,脸上的缠的纱布都被浸湿了。
言司忙上前安慰道:“好!小舅舅带你回家。”
“但是玉染,如果你坚持要现在打掉这个孩子,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我们最少要在此休整一个月。”
“否则你根本无法乘船出海。”
李玉染沉默了,她相信这是事实,言司不会骗人。
“生孩子要九个月对不对?”
“我们多久能到崖州?”
言司点头道:“此时节顺风,最快一个月,就能到崖州。”
“好!我们先到崖州,我再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
言司松了口气,轻笑道:“我去准备马车,尽快赶到幽州渡口。”
黑虎跟他同去,凌十二打来温水,帮李玉染擦眼睛。
两人沉默了一会,李玉染才道:“凌姐姐,你不劝我吗?”
凌十二诧异:“劝你什么?”
“劝我留下这个孩子啊!我知道你对凌牧萧很忠诚,这是他的孩子,你应该劝我生下来。”
凌十二轻笑:“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想劝你。倒不是因为王爷,而是我和言道长同样觉得。”
“你应该有个孩子,你太孤独,又不惜命。有了孩子之后,你最起码会努力活下来。”
“但是,现在我不想劝你,我也是女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
“孩子是你的,你要考量的比我们这些外人多,生不生是你的自由。”
“你一直在追求自由,虽然我不太明白,你要的那种自由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是若连生不生孩子,都无法自己作主,这肯定不是你所求的自由。”
李玉染很感动,她没想到凌十二会这么替她着想。
她轻声道:“谢谢你,凌姐姐,你的话对我很重要。”
凌十二又道:“你也别怪言道长,他只是,比我更担忧而已。”
李玉染疑惑地问:“担忧什么?”
“担忧失去你。李逍,跟你相熟了之后,有时候你的行事真的很让人害怕。“
“你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太容易走极端。”
“以后,你有我,有言道长,还有黑虎。你可以放心顾依靠我们,我们虽然不是你的家人。”
“但是,我会用我的命,来保护你。”
凌十二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样,李玉染的眼眶又湿了,她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这么爱哭?
明明以前,连装哭都要掐自己,硬挤出眼泪的啊!
“好!以后我不会再赌命。凌姐姐,在我心中,你们,就是我的家人。”
到幽州,要过恒州、易州,这一路多是艰险的山路,且有关卡易有鞑子看守。
想顺利通过可不容易,她以为言司是让几人装成鞑子,没想到言司是让他们打扮成道士。
一辆马车拉着她,另一辆马车拉了满满一车礼物,他们三人骑马,七两就拴在李玉染马车的旁边。
路上大家发现,沿途许多关卡都荒废了,鞑子并没有派人镇守,他们大多盘踞城中,有一部份在城外扎营。
偶尔在巡逻,打点猎物,抓抓躲到深山里的大夏百姓。
一路到了恒州,只遇到两次鞑子的巡逻士兵,言司也不知出示了一张什么令牌,再送些礼物,那士兵就放行了。
后来李玉染才知道,鞑子信神,他们的大祭司,跟言司的师父有过往来,赠了一面在北疆畅通无阻的路引令牌。
这面令牌言司师父临终前,赠给了言司。
凌十二这一路走来,职业病又犯了,总想着记下鞑子的扎营地和巡逻路线,悄悄送给凌牧萧。
言司道:“北疆重兵在朔州,擅用兵者,只一个布日固德。”
“若凌王平了朔州,这些消息送不送回去,意义也不大。”
“若他没能平朔州,这些消息,就更不用送回去了。”
这话倒是事实,凌十二也发现了,她之前到朔州城打探消息,几乎处处都能碰到鞑子小队。
而现在都过了恒州,就碰到两次鞑子,且他们连马车都没检查。
到易州情况就更出人意料了,易州竟然还有不少大夏百姓,虽然是被鞑子罪关起来做奴隶。
但是没有屠城,也就是说易州的鞑子更少。这一次言司送上礼物,那鞑子对他还很客气。
甚至让几人进城休息,言司当然拒绝了。连夜赶路,以求尽快到幽州。
凌十二不解:“北疆此次以迅雷之势,连夺大夏六州。可夺之后,却又不派重兵镇守。”
“除了朔州兵力强盛,又拿公主威胁三军退兵。剩下几州,全不像备战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北疆王是犯糊涂了吗?”
言司猜测道:“北疆王已年过古稀,十二子皆长大成人,羽翼丰满,朝廷发生内讧之事,也是顺理成章。”
凌十二不禁担忧起来:“北疆王子嗣多,且都是将才。而大夏皇子却陷入内斗。”
“没一个能领兵作战的,王爷又要守西北,又要打北疆。朝廷还对他多有猜忌。”
“如此下去,再有十年二十年,大夏还如何让北疆称臣?”
黑虎诧异:“北疆现在还给大夏称臣呢?”
“连我们这些山匪都不想给大夏称臣。”
“北疆都打了六个州,要不是凌王来的及时,怕是已经打过太行山,打到中原腹地了。”
“我看哪里用得着十年、二十年,就算凌王这一回夺回六州,他又不能总在北地守着。”
“他一起,北疆肯定又要打过来。”
“大夏朝廷要是不上心,怕是要轮过来,给北疆称臣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