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瞬间戳中灵儿的软肋,她的爹爹在江南时被抓去入伍,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若她有机会见到爹爹,别说是划船到海港,就是游过去、趟过去,她也会一试。
看着阿沅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儿一跺脚:“好!我陪你去,只能一小会,得在大人发现之前赶回来。”
说话间她也脱了衣裳包着石头放在阿沅的衣裳旁边,两人弯腰低头,沿着海滩来到停泊小船的地方。
灵儿会划船,又是顺风,很快就划到海港处。
幸运的是,去江南的船还没启程,离得甚远,阿沅便看到那一抹雪白的发。
她忙让灵儿喊人,也顾不得会不会被方涛发现,若是船启程了,她就没机会见到父亲了。
她自己的嗓音小,且根本无法大声叫喊,一喊就咳嗽,还会扯的心口痛。
灵儿一边划着小船,一边大喊:“等一下!白发大叔等一下!”
阿沅急道:“是凌大叔。”
这一刻,阿沅的脑子转的飞快,她将长久以来打探到消息融会贯通。
凌大叔的功夫极好、凌姨母口中的凌王、舅公担心父亲会来抢她和阿满、大夏商人口中的西北凉王……
阿沅很快想到父亲的身份,忙对灵儿道:“喊,凉王,西北凉王!”
灵儿一愣,这个名号,在大夏便是小儿也知道。那有着赫赫威名的西北凉王竟然是那个白发大叔?
是阿沅和阿满的父亲?
阿沅催她:“快啊!他们要登船了!”
灵儿忙站了起来,朝大船挥手大喊:“凉王殿下等一下!”
这下子可算是引起了大船上的人的注意,离得甚远,凌牧萧只见到一艘小船,上面好像坐了两个小女孩。
而方涛却举起随身带的望远镜一看,顿时吓的一身冷汗,此刻对他来说,便是这凉王逃走了,也比不上小公主的安全重要!
他急的直接跳到海里,朝阿沅的方向跑去:“快停下,这边浪大!”
又指控船只划过去接应,与此同时,凌牧萧终于看清了那船上的人,是阿沅。
那个有着一又极漂亮的眼睛,有着不属于她年纪的该有的忧伤,冰雪聪明,对他即好奇又防备的小姑娘。
若说之前凌牧萧怀疑阿满就是自己和李玉染的孩子,但他害怕猜错了,加上玉染对他的态度毫无缓和的余地。
他害怕问出阿满越发让玉染对他厌恶和防备,便决定打探清楚之后再问。
在两人的关系没有缓和之前,他不能拿孩子的事来刺激玉染。
此时,看着阿沅在海浪中,划着一艘小船朝他游来。
再看那双冷静又明亮的眼眸,瞬间,凌牧萧反应了过来。
他怎么会这么蠢!怎么会这么瞎?
阿沅这双眼睛,活脱脱跟玉染一模一样啊!
凌牧萧顿时热泪盈眶,直接从船上跳进海里,比方涛更快速地朝阿沅游去。
方涛大惊,朝他喊道:“不许碰公主!”
这一声公主,越发坐实了阿沅的身份,她是玉染的女儿,是我的女儿!
凌牧萧游到小船前头,灵儿又害怕又紧张,又怕船翻了不敢乱动,只拿浆抵着凌牧萧道:
“您,您别靠近,离远点说话。”
凌牧萧在李玉染面前,便是再难过、伤心、悔恨,也不好意思哭出声来。
但此刻,他的泪怎么也忍不住,泪水和海水混和在一起,他哽咽喊道:
“阿沅。”
阿沅紧紧握着小手,很是冷静:“你是我的父亲吗?”
凌牧萧像是历经千帆找回家人,而妻不认他。
此时女儿这一问,让他的紧绷多日的精神,期盼了多年的愿望得以实现一般。
恨不得抱着女儿嚎啕大哭,诉说着思念。
可他的性情让他能做出最激动的举动,也只是哽咽点头:
“是的,我是你和阿满的父亲。”
“我是你们的爹爹,爹爹没死,爹爹还活着。”
阿满说要练武为父报仇,那时他只觉这是个孝顺的孩子,这会知道他是要替自己报仇,凌牧萧有种被宿命击中的感觉。
他双眼满是温柔的爱意,扒着小船缓缓伸出一只手,想碰一碰女儿,想摸一摸阿沅的小脸。
但他不敢,因为此刻阿沅的表情和玉染太像了。
没有重逢后的欢喜,只有戒备。
“你既然活着,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来寻我们?”
阿沅的声音甜甜糯糯,可语气却有着上位者自带的凌厉感。
凌牧萧痛苦摇头:“爹爹不知道,不知道你们在崖州。”
“我若知道,便是隔着千山万水,也会来寻你们。”
阿沅没被他的温柔和眼泪俘虏,依旧很冷静,冷静的让灵儿害怕。
“娘亲为什么离开你?”
阿沅问出了核心问题,也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因为爹爹做错了事,让你娘误会,她心灰意冷,假死离开了爹爹。”
“阿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爹爹亏欠了你和阿满,爹爹会补偿你们。”
“给爹爹一个机会,我会做一个好父亲。”
就在这时,在水里泡太久的凌牧萧,伤口的绵布脱落,伤口流出血来。
灵儿最先发现,惊慌地指着他的胸口处:“大叔,你流血了!”
凌牧萧低头一看,捂着胸口,毫不在意地道:“没事。”
“阿沅,爹爹要回长安一趟,最多一年,爹爹一定会回来。”
“到时候,爹爹接着教阿满练剑,也教你功夫。”
阿沅不接这话,而是指着他的胸口问:“你知道我娘亲为什么刺你一刀吗?”
凌牧萧面露痛苦:“你娘亲还在恨我,不过你放心,爹爹不怪她,是爹爹做了错事。”
“只要你娘亲肯原谅我,便是刺我十刀、百刀,我也愿意受着。”
阿沅摇头:“娘亲刺你一刀,并非是因为恨你。”
“是为了我。”
这是阿沅最关心的第二个问题,她指着自己的心脏处:
“我从娘胎里带了心疾,本是活不长的。但娘亲,用心头血为我续命。”
“娘亲为了我,命都丢了一半。上次我病的急,娘亲身体虚弱,恰好遇到你,这才取了你的心头血。”
“你说你会做个好父亲,我却无法做个好女儿。”
“我活着的每一天,都要喝至亲的血来养命。”
“现在,你还要认我这个女儿吗?”
阿沅说的很是轻描淡写,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好像在聊天气有多凉爽,沙滩有多干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