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几天,王玥芸没有如她所期望那般得到李国主的答复。
而李国主忙于国事,一连几天都不曾来看望她,只是每日晚些时候,皇后会来看看她的情况。
“国主呢?”王玥芸道,“他怎么不愿意见我?”
“他忙。”皇后总是这么回答。
几天后,王玥芸也渐渐心死了,心中明白晴儿的确是真的回不来了。
她开始害怕,害怕出门,害怕面对烈日当空时自己脚下的影子。
若晴儿是被灰影亦或是沉光杀死,她定然会下定决心为其复仇,哪怕是叶守藏动手害死了晴儿,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她明明亲眼瞧见了,晴儿是被自己的影子杀死的!
准确来说,她是替自己挨了那致命的一剑,凶手到底是谁?是该怪自己的影子,还是说该怪自己?
于是她只能把自己锁在屋里,每日只胡乱吃些皇后派人送来的吃食,闲时便坐在床头饮酒发呆。
经历那场瀛洲城内的刺杀后,李国主便让皇后从此就住在宫中,又在后宫多加了一倍的护卫。至于从前那处离皇宫不远的别院,只能让它荒了。
皇后几乎每次进王玥芸房中之时,都能闻到一股分外浓烈的酒气,王玥芸似乎连阳光也开始害怕了,每日连窗通风也不肯。
初时皇后也每日对她说些宽慰的话,只盼她能渐渐从好友的死亡中走出来,但这样似乎并不奏效,每次皇后说话时,王玥芸总是呆呆地望着某处地板,显然是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李国主听皇后讲了她的情景后,也尽力抽出空去瞧她,所说的也不过是些“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之类的话,王玥芸更是半点听不进去,只是在国主临走时请求他每日再多送些酒来。
李帆本是普通臣子,照例不可入后宫,李国主心知在东海国内就数他与王玥芸最熟,便破例允许他常进宫陪王玥芸说话。
可哪怕是李帆也没什么办法,王玥芸每次只会醉醺醺地拉着他喝酒,喝得多一点便又拉着他哭
时间一久,便是李国主和皇后也渐渐有点厌烦,又因国事繁忙,看望她的次数也变得少了。
只是吩咐内务府不要少了她的用度,把她当个闲人暂养在宫中。
东海国虽不如京城富庶,但毕竟是在皇宫之中,一切吃穿用度也是不缺的。
更何况王玥芸每日都把自己关在屋内,半步也不肯踏出,醒了就是喝酒,喝得醉了便躺下睡,倒也用不了什么。
她自己又何曾不想振作起来,但每每想到晴儿临死之际的面容,想象着那柄黑剑刺透她腰腹时流出的汩汩黑血,她心中便如刀绞一般疼痛。
如果不是自己要带着她走什么江湖,她此时定然还在杭州的定远侯之中当着那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小丫鬟,她才17岁……
二人本来说好从此不问过往事,找艘大船扬帆远航,可如今天各一方,再大的船也行不过忘川河。
屋外天下之大,夏去秋来,已是落叶时节;屋内方寸之间,昼醉夜眠,终是难忘故人。
王玥芸只感老天不公,为什么自己短短二十年的人生里,就要经历这许多苦痛?
先是在大婚之夜被人灭门,后又知晓了恋人的背叛,如今连自己心爱的女子也为自己而死!
凭什么?
这欢喜快活的日子,终究是不能长久的吗?
自己明明已经决定忘了仇恨,从此不问往事……可为什么,那些人就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不觉已过了一月有余,王玥芸仍是日日买醉,不愿出门半步,房中堆满了密密麻麻的酒坛。
这一日早些时候,王玥芸刚睁开眼,正欲起身饮酒时,忽听到屋外一阵劲风吹过,震得床边窗户抖个不停。
王玥芸此时酒尚未醒透,仍是似醉非醒的模样,只微微皱着眉,耳听着屋外的动静。
忽然又是一阵劲风袭来,这一次似乎更为猛烈,离她最近的那扇窗户立时被震碎,阳光霎时顺着窗口倾进了屋来。
王玥芸太久没见过光了,此时忙伸手往眼前抵挡,竟忘了观察屋外的动静。
隔了好一会儿,王玥芸才渐渐习惯了那刺眼的光线,缓缓地睁开了眼,向窗外看去时,便见到一个男子身影。
那人身形颀长,穿着一件青蓝色的直襟长袍,衣衫不加任何坠饰,头上几缕长发正随风阵阵吹起,颇有几分文雅之气。
“秦子彦?”王玥芸首先想到。
但随即她便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她看清了那人面庞。
“出来。”那人出声道,声音不高不低。
“是,师父。”王玥芸不敢违拗眼前的百里凤,只能硬着头皮行走在阳光下,只不过眼睛始终看着前方,她不愿见到自己的影子。
百里凤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觉她泪痕未干,形貌憔悴,身上隐隐一股酒气。
喝酒喝得连脸都浮肿了!全然没有了数月前那份少女朝气。
“你这副模样,”百里凤冷声道,“是有多久没练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