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赤水镇邻江的缘故,镇上十分潮湿。
卢蓉和丰将旻暂时留在镇上养伤,住在药馆里。
她曾悄悄派人去镇外打听桃琴和陶嬷嬷的下落,但都无疾而终。那日她和丰将旻引开了马匪,她们应该活了下来,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回洛都。
丰将旻的伤好了一些能走动后,药童就将他们赶出了药馆。
卢蓉身上仅剩一个镯子,典当了二十两银子,在镇上租了一个小院。
小院并不大,一侧是一层平房,前方便是个院子,院里有个木架子,上头有一些爬山虎和藤蔓,卢蓉推门进来时,便看到了明媚阳光下,斑驳的影子洒落在丰将旻肩头。
丰将旻坐在紫薇树下的一张木椅上,面前支着一张小桌,正缓缓写着字。
卢蓉走到近处,倒是没有去看他纸上的内容:“你怎么又出来了,不在屋里好好休息?”
丰将旻也没有遮掩,放下墨笔后,大大方方抬头,笑道:“躺太久了,想着出来晒晒太阳。”
卢蓉也没有多在意,抬手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上:“这是从洛都寄回来的。”
丰将旻愣了下,很快接过并拆开信,仔仔细细看了上面的内容:“丰将家已经请了两支镖队来赤水镇,还将马匪一事上报给了官府。”
闻言,卢蓉舒了一口气:“桃琴和陶嬷嬷可有寻到?”
丰将旻点了点头:“嗯。她们都安然无恙,如今也一同来了,从信上时间看,应该明日就能到。”
卢蓉眉头舒展开来……那日她和丰将旻引开马匪,也怕这些马匪又回去找她们。如今看来,那些马匪的目标果然只有丰将旻。
她道:“桃琴和陶嬷嬷都还好吗?可有受伤?”
丰将旻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一切安好,你不必担心,等他们明日到了,我们便出发去曲州。”
卢蓉微微一怔,看向丰将旻:“你的伤还没有好,不如我们先回洛都休整一段时间,等你好了再出发。”
赤水镇到洛都只要一天一夜,但从赤水镇到曲州却需要半月之久,路途中如此长时间奔波,恐怕会不利于他养伤,甚至有可能加重伤势。
丰将旻却在这时抬起眸,紫薇树遮挡的光漏下斑驳金色光晕,笼罩他的脸上,将他清秀英俊的脸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她听见他道:“我想早些娶你回家。”
卢蓉心头一怔,脑中竟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紫薇树梢被风轻轻一吹,落下无数柔嫩花瓣,这些花瓣拂过眼前丰将旻的肩头、眼角,眼前的男子就如同一幅画一般,渐渐印在了卢蓉的眼眸、心上。
有一丝丝暖意流入身体,撩拨了她一直平静的心。
卢蓉的耳尖慢慢红了起来:“丰将旻。”
丰将旻低低应了一声:“嗯?”
“你……”卢蓉耳尖的红已经到了脸上,她手足无措的转过身,“我、我去打点水来。”
她找了个借口,匆匆提着水桶离去,还卷走了沿途一地的花瓣、落叶,只留丰将旻一人坐在院中。
丰将旻看着卢蓉远去的背影,低头微微笑了。
……
卢蓉脚步飞快,来到了巷外一口井边,她低头看着井水中的自己,发现脸已经彻底红透。
她从前见丰将旻时一直都是淡定自若,从来没有慌张过,更不会有如此窘迫模样。可今日她却因为他的一句话惊慌至此……
是因为两人接触太久了吗?
还是她……已经逐渐喜欢上了这个人……
喜欢……卢蓉前世从未感受过……那时候她身为谢玄临未婚妻,住在谢府,却与谢玄临几乎没有见过面。见到最多的就是三个继子,那时与他们之间也只是日久的亲情。
后来重生为娇蓉蓉,她一直艰难挣扎度过一次又一次难关,即便考虑婚姻,也是为了摆脱束缚和困境。
当时她答应丰将旻,并不喜欢他,只是不厌恶这个人。
可如今她却因为丰将旻的那一句话,又或是一个笑颜,跳动了心。
她脑海不知不觉浮现起从前她与他在一起的种种:丰将旻护住她的时候;丰将旻在水中将她推上岸的时候;丰将旻说“与旁人相比,我想与姑娘再相见之心比旁人更甚,问姑娘,这算不算是一见钟情”的时候……
还有刚才在院中,他说想早些娶她回家的时候……
这就是喜欢吗?
“快点吧,其他人还要打水呢!”
身后有其他打水的人来催促,拉回了卢蓉的神思。她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赶紧迅速打了一桶水上来。
拎着水绕过身后的人群,卢蓉始终垂头,没敢让人瞧见她此刻神情。
正要返回,但又不知道如何面对丰将旻,一时脚步又慢了下来,卢蓉静静站在原地,看着水桶中的自己发愣。
***
丰将旻在院里等了许久,阳光将他整个人都晒得暖烘烘的。
他其实很喜欢这段与卢蓉在赤水镇的日子,平淡却温馨,就仿佛两人已成了夫妻一般。他很想就这样一辈子在这里生活下去,但他背后还有丰将家的责任,更不想一直这样不明不白与她生活。
他既要同她在一起,就要名正言顺,让她能大大方方站在众人面前。
因此他才提及尽快去曲州,他想娶她为妻,想看着她穿喜服的模样,想与她拜天地,想与她日后携手一生……他希望这一切都来得早一些,再早一些。
丰将旻目光柔软,紫薇花在他身后飘扬出淡紫色的波澜,与光融为了一体。
“吱呀”
院门被推开,丰将旻以为是卢蓉:“你回来了。”
他抬起头,却一下子怔住。
站在院门口的,是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雪白锦衫,修长的身形被身旁竖立的暗红石柱落下的影子遮掩,仿佛整个人置身在黑暗之中。
丰将旻一怔,因没有见过这个人,直觉不太对:“你是?”
那人一步跨进院中,身后还跟了另一个护卫,那护卫入内后迅速关上了门,一下子将丰将旻囚在了这小院中。
丰将旻察觉到了不对劲,握在木椅上的手微微收紧:“敢问公子是何人?”
男人缓步朝着他走来,斑驳的光落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丰将旻?”
丰将旻怔住,他认识自己?
视线扫向眼前这人的面孔,这样一张脸,若是从前见过,自然会有印象,可他却丝毫没有记忆。他又看向了跟在这人身后的护卫,当视线落在那护卫的手腕上时,忽然瞳孔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