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婉郡主对这一点心知肚明,表面上却仍是温温柔柔道:“老夫人待我很好,这府上的人待我也极好。”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住,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又不敢开口。
崔老夫人哪里看不出来,她牵住禾婉郡主的手:“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同我说?在我面前你有什么不可说的,且告诉我。”
禾婉郡主眼角微微下垂:“老夫人,我从前在宫中时,常常听陛下说起谢府和谢公爷,陛下说谢府是满门忠烈,又称公爷是赤胆忠心的忠臣,那个时候我便一直想着能来谢府看看,也一直很仰慕公爷。后来昀湘公主来宫里,邀请了我,我才有幸能来谢府小住。可我入了谢府后才知,原来公主是有心撮合我与公爷……”
崔老夫人听她到这里,眉头已微微皱起。
禾婉郡主观察了一眼,故作镇定,继续道:“我虽仰慕公爷,却也不愿做公主的棋子……更不愿以我这样的身份,拖累公爷……于我而言,谢家是忠君之家,我这样的人,如何堪配谢府。所以我想过几日,便请辞,返回宫中去。因舍不得老夫人,故而今日前来拜见。”
她这话说得真诚,脸上神情也很是落寞、委屈,让老夫人不免动容。
她从前是不喜欢禾婉郡主,究其原因只因她是昀湘公主安排的人。
最近这段时间,禾婉郡主在府上的事,她也都知晓,待人温和、友善,也不会仗着身份铺张浪费,知书达礼,很是得体。
如今她这般说,听起来很是诚恳,加上她还有宫里的关系,日后谢府要在宫里打探消息,特别是后宫妃眷的,还是要有人才好。
这样想着,崔老夫人看着她的目光更加柔和了,拍了拍她的手背感慨道:“何故急着走,公主是公主,你是你,你是个好孩子。定时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话,惹了你委屈。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你就来找我。”
“如今凌哥儿回来了,你就在府上住几日也无事,以后也多来我院中走走。”
禾婉郡主顿时眼眶中蓄了泪水,仿佛是被老夫人的话感动了一般:“多谢老夫人还愿意待见我,多谢老夫人。”
见她因为自己一句话,便能如此感动,老夫人心更软了:“且当这儿是自己家便好。”
崔老夫人又拉着禾婉郡主说了一会儿话,等王嬷嬷进来说老夫人还吃汤药了,禾婉郡主才走。
等人走后,王嬷嬷小心翼翼上前问:“老夫人,您是想让禾婉郡主也与公爷……”
崔老夫人重新坐回椅子上,浅浅喝了一口茶,开口道:“这禾婉郡主虽说温婉体贴,也乖巧懂事,但到底有个叛臣的父亲,若让她做谢府主母,自然是不成的。但她与宫里关系密切,若是做个侧室,日后对谢府也有助力。”
王嬷嬷立刻称“是”。
崔老夫人又想起娇蓉蓉,脸色瞬间再次黑下来,气得险些摔了手中杯子:“娇蓉蓉倒是真把谢府当成是她的了?林枫苑那帮护卫,竟这般护着她!”
王嬷嬷抖了下,唯恐老夫人的怒火冲到自己身上:“听说是公爷亲自下的命令……”
崔老夫人怒道:“凌哥儿真被她迷了心窍!他人呢?回了府也不来见我。”
“已经派人去请了。下面的人说,公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王嬷嬷刚说完这句话,门外帘子被掀开,谢凌风跨进了屋里:“祖母。”
崔老夫人原本还气着,看到他进来,到底还是缓和了脸色,摆了摆手,让人给他端了茶。
谢凌风面色如常,进屋后便坐到了一旁。
崔老夫人叹了口气,看着他说道:“你东奔西走,如今又把人寻了回来,竟还派人将她看这样紧?”
这是小小抱怨了。
王嬷嬷端上茶来,谢凌风拾起茶来浅浅喝了一口:“我是恐她再次逃走。”
崔老夫人一愣,没想到竟是这个理由,颇有些奇怪,也有些气闷:“你是怕我将你喜欢的人送出去吧,这才让那些护卫拦着我?”
谢凌风不说话,像是默认。
崔老夫人盯着他手表茶杯中的水波,忍不住埋怨:“你既知道她不喜欢你,何苦还这般留在身边。你如今也是要娶未来主母的人,这府上留个宠妾算怎么回事?”
谢凌风抬手,将茶杯盖子盖上,直言不讳:“我没有她不行。”
他说的这样直白,崔老夫人干咳了两声,面色有些尴尬,得亏此处没有外人,不然……
王嬷嬷也有些老脸一红,连忙打圆场:“其实娇姑娘平日里也安静,总归只住在林枫苑里罢了。”
也碍着整个谢府没什么事。
崔老夫人懒得再提她,自顾自生了一会儿气,又想起另一个事:“刚才禾婉郡主来过,说陛下册封修河当了个什么飞骑尉?”
谢凌风眉头瞬间皱起,神情当即严肃起来,握紧了手:“此事怕是不好。”
崔老夫人眉头跳了跳,见他这副神情,跟着紧张起来了:“这不是好事吗?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谢凌风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好半晌才开口:“前不久边境起了战事,修河在这个关头被封了飞骑尉,极有可能会被送去战场。”
崔老夫人竟得一下子站起,声音都在发颤,拼命摇头摆手,惊慌不已:“什么?!上战场?!他才几岁?!这怎么行!凌哥儿!他不能上战场啊!千万不能啊!”
看了眼窗外涌动的风云,谢凌风心中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叹了口气,继续跟她解释:“既得勋官,自然得需为国效忠,谢府没法拒绝。这封官背后恐有人推波助澜……”
他之前派人去宫里探过,此事应该是皇后向陛下提及,而皇后背后的人便是昀湘公主。
崔老夫人当下吓住了,连忙下意识去抓谢凌风的手,可实在是心慌意乱,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凌风看了她一眼,给了王嬷嬷一个眼神,让后者扶着她重新坐下。
王嬷嬷很快也反应过来,赶忙照做,还给老夫人拍了拍背,担心她气血攻心。
重新跌坐回了椅子上,老夫人整个人几乎要脱力了,满脸都是急出来的泪:“不行,修河还那么小,他如何能上战场!凌哥儿,你把他召回来,日后就不去军营了,就让他在家待着吧!”
谢凌风抿唇,沉思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勋官已下,此事已成定局。谢府中,定然是有人要被派去战场的。祖母放心,三弟还小,我会想办法留下他。”
谢公爷不光只是一个称呼、称号,于整个谢府、于她老夫人而言,就是主心骨、定海神针。
他都这般信誓旦旦地保证了,兴许就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崔老夫人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好不容易顺过来气:“凌哥儿,你是谢家家主,娇蓉蓉一事我且不管,但家中你那些弟弟,一定要好好护着,一定要护着!”
若是能如此,任凌哥儿做什么,她再不插手,也是愿意的!
“是,祖母。”
听到她说不管娇蓉蓉的事儿,谢凌风眸光颤了颤,勾起唇角,转而起身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