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垂头后退几步道：“在下不敢。”
言陌怒道：“本官看你敢的很！”
下人端着饭菜摆放到桌子上，然后轻轻退了出去，书房门被合上，烛光下映着两人僵持的脸。
言陌坐下用膳，也不管白石，只自己吃的享受，只是那时不时瞥过白石的眼神显得几分故意为之。
白石嗅着饭菜的香味，原本不算饿的他胃部也不禁有了灼烧感，他表情镇定地站在原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闻到。
用完饭，言陌取出帕子擦拭了嘴角道：“你方才话中不愿伤害本官是何意？”
白石：“若是大人不配合，在下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
言陌闻言思绪百转，最终道：“既然是策反本官，那你便说出个一二三来，若是说不出……”
话没有明说，意思却十分清楚，若是白石说的理由没有让他动摇，那么他便会责罚他。
“是，大人。”
白石道：“还是先前的问题，大人对陛下今日所为有何感想？”
言陌本不欲说，但为了知道白石的意思，还是道：“陛下留本官下棋，醉翁之意不在酒。”
白石：“下棋，看来大人也察觉到陛下别有目的。”
言陌冷哼一声，没有回话。
白石：“想必大人心里也清楚，陛下不信任您，并且怀疑您有异心……”
说着他看着言陌强忍怒意的表情道：“在大人回来之前，在下发现有不轨之人潜入了相府，还光顾了在下的宅子。”
言陌闻言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怀疑那些人是陛下派来的？”
白石点头：“正是。”
言陌：“你如何确定？”
白石：“恰好大人被留在宫中下棋期间那些人来了这里，又刚好在大人回来之前离开，这若是偶然大人可信？”
言陌心中有了计较，对白石道：“继续。”
白石：“陛下此举更像是绊住大人以搜查某些对大人不利的东西，若果真的搜到了什么，那么大人及您家人的安危……”
白石说着看着言陌凝重的神情道：“这是其一，其二……大人对大祈的国情有何看法？”
言陌：“不必拐弯抹角地试探本官，你直说便是。”
白石笑了笑，道：“大人曾随陛下微服出巡，知晓大祈有着许多的流民，但那只是皮毛，更深的大人却不够了解。”
“在下来自民间这点是千真万确的，没有欺骗大人。”
白石声音轻缓，将他以前看到的真实场景向言陌娓娓道来。
“十年前便有附近的流民进入在下所在的村庄，那时村民尚有余力帮助那些流民，但流民越来越多，他们为了生存有时会去偷去抢，村民渐渐心生怨气，对流民产生排斥……到了后来双方互生憎恨，时常发生矛盾……”
“再后来在下游走在外，也经过大祈不少地方，发现大祈普遍的赋税沉重，田地入不敷出，不得已卖掉田宅的百姓数不胜数，他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无所依靠，只能成为流民其中一员……”
“若流民只是少数并不可怕，但独木难支，合抱成林，流民的数量不断增加，而那些处在水深火热生活中的百姓却随时能给流民这一群体提供源源不断的供给……”
说着他顿了下，道：“这还只是流民，除此之外，也有大人已知晓的虞国大妖，半妖以及域外人，他们的存在是大祈王朝不稳定的因素之一，且不可忽视……”
“大人觉得这样的情况下，若陛下和百官一心向民，流民一事解决的把握有几成？”
有几成？言陌心中沉闷，已经发生的事无论如何也是回不到最初的，若陛下和百官从一开始便一心为民，齐心协力，或许根本不会有如此多的流民。
但那妖后入宫以来，事情是越发不可收拾了，那些虞国的妖伪装成普通百姓在大祈肆意妄为，如同一根根搅屎棍，扰乱着大祈的秩序，于是便成了现在这一锅粥的情况。
白石给了言陌消化的时间，过了片刻才道：“其三，在下的主子虽为报仇，更可以说是顺应民意，那些流民才是即将到来事情的主要力量。”
言陌消化着白石话中的信息，“报仇”，“故人”，难不成是曾经那些大臣的后人？
从陛下掌握实权以来，共有两次大范围的处决朝臣的行动，一次是十年前，所有被陛下怀疑与太后有联系的大臣全部满门抄斩，朝堂的位置空了一大半。
第二次还是前不久妖后被废，与其有关的大臣也被陛下找理由处决。
这么对比下来，白石所谓主子极可能是十年前被处决大臣的后人。
言陌一手按住额头，眉头紧皱。
白石接着道：“在下要说的便只有这些，大人要如何抉择？”
言陌沉默。
白石：“在下知道大人忠君，但大人也要站在其他角度思考问题，不管为了您的家人还是天下百姓，您怎么做都是好的。”
良久，言陌道：“你回去吧，本官再想想。”
白石颔首，转身离开，却在门口停住脚步，他微微回头道：“大人，时间不等人……”
他在提醒言陌，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最好越快越好，否则等他终于下定决心，这大祈还会是大祈吗？或许已变了天下。
夜已深，这漆黑的夜晚，注定有人要辗转难眠。
第二天得知言陌的决定后，白石终于松了口气，言陌对主子的计划很重要，为了等待消息，他失眠了。
丞相原本还没有动静，早朝回来却直接将他叫了去，告诉了他的决定。
白石猜测早朝时应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导致丞相很快下定决心。
但不管是什么，只要丞相答应就好。
一大早从相府回来后，白石脸上不禁有了笑意，有那么几分难言的激动。
面前打开的匣子里装着他准备的药粉，其作用是让人虚弱无力，但不会伤及性命，原本他打算用此控制丞相的家眷来胁迫他的……幸好。
他垂头将匣子合上落了锁，然后在院中的梅花树下挖了坑将它埋了进去。
现在就等主子到来了。
不过很快，白石就知道丞相下定决心的原因了。
原来，皇帝收到消息说邵将军大败虞国，已经率领军队班师回朝了。
这本是好事，皇帝却不知为何大发雷霆，气场十分阴沉可怕，还处理了一个惹到他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