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的左将军扔下数百禁军不管不顾,带着剩下的一行人往王城狂奔而去。
经此一役,此生便是打死他,怕也不会往石窟而来了。
之前他没有见过李修元挥剑杀人,可是当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如秋天的稻草一样倒在雪地之上的时候。
才明白为何先锋将军带着千人大军会消失在石窟的山间。
这非人之力,人怎么可以胜天?
酉时刚过,当李修元煮好火锅的时候,胖和尚终于带着小虎回到了石窟里的厨房。
胖和尚看着李修元发起愁来,问道:“师兄,我要这些刀剑拿来何用?”
李修元看着小虎问道:“去洗手,再吃饭。”
然后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你不会让我再动手铸一个香炉,放在佛殿里吧?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胖和尚笑道:“你就当替我想想,铸一个香炉,保佑我以后不会遇上什么妖魔鬼怪......咳咳......”
激动之下,胖和尚忍不住咳嗽起来,因为今天有他值得激动的理由。
一番上山下山,让他和小虎又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正如李修元说的那样,他要是再晚上半个时辰,怕是要等到来年开春才能下山捡钱了。
山上寂寞如雪,生活清苦,这好不容易王城的禁军前来送钱,他怎么可以错过?
小虎看着胖和尚碗里的肉,忍不住问道:“大和尚,你怎么可以吃肉喝酒?”
胖和尚一听,忍不住苦笑道:“这里大雪漫天,你倒是给我去找几棵青菜啊,难不成你要看着我饿死在山间?”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个不停,不一会就看空了半锅的羊肉。
想了许久,李修元看着胖和尚说道:“有没有安静且密闭的石窟,我可能要花上几天的时间完成自己的修行。”
小虎一听吓了一跳,拉着李修元的衣袖说:“先生受伤了吗?”
胖和尚摇摇头,看着小虎说:“别插嘴,听师兄把话说完。”
李修元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安静的修行了,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可能要花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他不想告诉胖和尚和小虎自己的无相金身将要破境,眼下风雪漫天,他无法去野外找一处山洞,那样也不安全。
这里既然是石窟,那便会有安全的地方供他安静地完成修行。
此时破境对他也有好处,因为开春之后,便要前往长城,接着要不了多久还得回大秦的皇城而去。
一路上,哪有时间修行破境?
听到这里,胖和尚算是明白了李修元的意思。
放下手里的碗,缓声说道:“明日吧,我替师兄收拾一间干净的地方,可以在那安静地修行。”
小虎一听笑了起来,咧着嘴笑道:“原来先生也需要修行,差一点吓坏小虎了。”
李修元给胖和尚倒了一杯酒,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其实,我倒是认可另外一句话,或许只有那样,我才能时时提醒自己。”
胖和尚眉头一皱,禁不住问道:“哪一句?”
李修元双手一摊,回道:“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
就在王城里的单于大王为右将军断臂,金不换叹息右将军再送人头的时候。
就在城西小院里颛渠阏氏为自己儿子找了一个厉害的先生欢呼之时。
石窟里的李修元已经跌坐山间某处密室之中,一道符文阵法将他与外面的世界隔成了二个世界。
在此之前,他让胖和尚在山下立了一块告示牌,明年开春之前,石窟封山,暂不对任何来人开放。
除了胖和没尚和小虎,谁也不能自由进出山间的那道大阵。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此行修炼要花上多久的日子,在他不在的时间里,要保证小虎和胖和尚两的人安全。
没有先生的监督,小虎每日只好在胖和尚的注视之下,开始了一个人的修行。
早起练半个时辰的剑,吃过早饭便要写守字读书,下午还得再花上一个时辰打坐行气。
胖和尚笑道:“小虎啊,你不能一直依赖师兄,从现在开始,就要习惯一个人的修行。”
小虎想了想回道:“不怕,先生还要带着我去大秦皇城的书院呢。”
在他看来,在自己长大之前,先生怕是不会离开自己了。
此时此刻,外面风雪漫天,却丝毫不能影响李修元静心修行。
手捧一卷手抄的佛经,正读到:“……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佛说如临渊渡河,河已渡过自然要舍筏……佛法亦是如此,佛法尚且要舍弃,何况非法呢?
何谓法,又何谓非法?
什么是执着法相,又什么是非执着法相?
石窟化殿前的胖和尚究竟是执着于法相,还是不执着于法相?
自己究竟是执着于凤凰涅槃之后的法相,还是不执着于天山之上将要垂垂老去的那副躯体?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生于天地间的自己,空间是有一物,还是无一物?
若无一物,还需要苦苦修行做什么?若执着一物,又何时能舍去一身肉身,化为真正的凡人?
正如圣人所说,故进亦忧,退亦是忧,自己究竟何时才能像师父那样无忧?
方寸山下南宫世家的师侄无忧,还俗娶妻小花之后,不知是有忧还是无忧?
超脱诸天万界的老道士于自己这个徒儿,究竟是喜欢还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