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刘邦一再受辱,连大隋皇朝也没能征服的突厥大军,在太宗皇帝的剑下,成了降臣。
太宗皇帝没有杀死颉利可汗,而是封他为归义王、右卫大将军,得以在长安度过余生。
突利可汗随后归降,被封为北平郡王。
突厥大将执失思力、阿史那杜尔、阿史那思摩以及契苾何力等悉数归降,都受到太宗皇帝的重用。
……
大唐贞观十年,正是秋高气爽之时。
于佛前趺坐的晦明间眼皮直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当年留下修行的老僧进了佛堂。
在他身后是头发寸长,一件长衫已经脏得看不清原来模样,一双靴子已经露出一个脚趾。
一脸风霜,双手长满老茧的青年男子……
虽然如此,晦明却依旧起身行礼,皱着眉头问道:“前辈怎么落得如此凄惨模样?三藏跟小和尚呢?”
三人正是自碎叶城一路牧羊而归,自我放逐于天地间的李修元。
看着两人惊讶的神情,李修元哈哈笑道:“我将从碎叶城外买回来的千只羊儿,送给了瓜州到敦煌这一带的牧民……”
接过老僧递过来的凉茶喝了一大碗,李修元用已经磨得黑里发亮的袖子擦了一下嘴巴。
静静地说道:“我们在碎叶城分开,他们这会应该在天竺的佛寺中修行了。”
老僧闻言感慨不已:“先生请问小宝跟你分开的时候,是何修为?”
身为小和尚的师叔祖,老人一直惦记着跟随三藏一同西去的小宝,眼见李修元回来,自然免不了打听一番。
放在手里的碗,李修元回道:“我给小宝起名叫‘金无量’,他跟我分开的时候,已经将要踏进元婴之境了。”
“善哉,阿弥陀佛,想不到小宝修为如此精进,先生还给他起了法名,贫僧替住持大师感恩……”
老僧双手合十道:“再谢先生医好我的手臂,让我看到大道可期。”
晦明却更在意李修元眼下的情形,拉着他的手,看着上面被牧草割裂开的手掌,如一道道沟壑一样触目惊心。
不由得叹了又叹,问道:“前辈这些年吃苦了。”
摇摇头,李修元淡淡地回道:“这些年我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天当房,地当床,跟羊儿一起生活……”
看着晦明迷惑的眼神,李修元摇摇头:“佛也是道,当有一日你想明白天地之道后,再修化佛法,才会精进。”
晦明闻言一时默然。
在他看来,自己当年放下皇位,跟着李修元来到大漠已经是放下,舍得。
没想到跟眼前这个浑身透着酸臭气息的青年比起来,才知道,什么是真正地放下。
想到这里,晦明忍不住问道:“前辈,何谓放下?”
而此时的老僧已经低眉垂首,在一旁静静地闻道。
想着当年在雪山上那个纤尘不染,一身傲气直斩云霄的少年,却能化身为大漠里最寻常不过的牧羊人。
他在为小和尚一路的经历感到欢喜,也为自己当初没有跟着一起去而后悔。
李修元从怀里取了一块硬得发黄的饼,用力地咬了一口,又倒了一碗凉茶就着饼吃了起来。
吃了一半,感觉到差不多的时候,才看着两人笑了笑:“饿了。”
完了正色说道:“于你看来,当初放弃皇位来到大漠之中是放下,舍得。等你有一天破虚飞升,去往佛国,却发现在从前头修行……”
“你在石窟之中是最大的佛,换了一个世界你要去做扫地僧,那样是不是放下?你能不能舍弃眼下这样生活……”
此话一出,莫说是晦明,便是一旁的老僧也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于雪山下的寺院,甚至来到大漠中的石窟,好像他也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
在佛殿里偶尔扫地,也只是当作一时的修行。
如李修元所说,有一天要如寺里的扫地僧那样从头开始,他究竟能不能放下,又舍不舍得眼下这样的生活?
看着两人一脸的呆涩,李修元只好再下了一副猛药。
静静地说道:“当年佛陀以身饲虎,是不是放下,是不是舍得?”
只是一句最简单不过的话,如当头棒喝,将两个和尚劈得头冒金星,半晌说不出话来。
同样的一句话,倘若换成寺里的僧人说法,只怕不会让两人闻言心惊。
只有亲眼见证李修元一番修行之下的两僧,方能如此震惊,为之失色。
看着两人的神情,李修元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去。
回到佛前,他要将自己清洗一番,换一件干净的衣服,再去想那半卷经书上的道理。
直到老僧回自屋歇息,直到晦明的佛堂里盏灯之时。
换了一副模样的李修元才拎着一筐梨,走了进来。
晦明捡起一颗梨咬了一口,问道:“前辈要在此地等三藏自天竺归来吗?还是要回转长安皇城?”
摇摇头,李修元看着他回道:“我要在此地修行,想明白一些道理,有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一年,或者更久……”
晦明点头应道:“如此甚好,我有不明白的道理,也能时时跟前辈请教。”
李修元苦笑道:“在我没想明白某些道理之前,怕是不能回答你任何问题。”
如此,两人守着一盏灯,一壶茶,一直坐到月上中天。
李修元来到了当年修行的石窟里面,点了一盏灯,看着石壁上诸佛和自己的影子,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言语。
只是取出当年丽莎给他的半卷佛经,小心翻开。
只见上面写着三个透着古朴之意的大字:《涅槃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