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取经这件事,在许多妖怪、神仙有意无意的宣传下,早已经成为稍有耳目、稍有修行的人都听闻过的事情。
虎鹿羊三妖也并不例外。
正因为听闻过,他们才感觉离谱。
他们听到的是——大唐第一高僧玄奘,与昔日的天蓬元帅、齐天大圣、西海龙太子、卷帘大将一起前往西天,拜见如来佛祖,求取《大乘佛经》,以求度化南瞻部洲、东土大唐芸芸众生。
传闻中,玄奘乃是累世功德高僧,身怀金身,只要吃一口便可长生不老。
当然,虎鹿羊三妖潜心修道,并不吃肉,也不想吃唐僧肉。
对于《大乘佛经》可以度化南瞻部洲、东土大唐这件事,更是暗暗感觉好笑——我们就在西牛贺洲,信佛经是什么垃圾样子,我们能不知道?
大乘佛经若能度化世人,西牛贺洲早该是人间乐土,而不会是远比南瞻部洲贫穷、混乱、妖魔横生无数倍的地方。
整个过程,堪比“鞑靼人向大唐输入农耕技术”一样魔幻。
一个贫穷、混乱、邦国林立的所在,向一个统一、兴盛的王朝,输出建立“太平盛世、人人安乐”的无上法门。
好笑是好笑,但是虎鹿羊三妖认为玄奘一行人身份应该不至于有假。
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玄奘他妈,居然是黑猪妖朱丽华。
这首先,就把玄奘的所谓金身、吃一口长生的传说给破掉了。
如果你能吃朱丽华的儿子长生,那么你去菜市场买两斤猪肉,吃了也能长生。
这玄奘不就是个猪妖后代吗?
大唐国那边的人,是不是都是瞎子,怎么能让一个顶着猪头的人当高僧?
其次,佛门也太离谱了。
找不到其他和尚了?居然搞个猪妖,当取经人?
虎鹿羊三妖是满肚子的话想要说出来,但是一看到那可怕凶残的朱丽华,只感觉昔日的悲惨回忆又重新涌上心头。
实在没有非议朱丽华和他儿子的勇气。
……
袖里乾坤之外,陈萼依着掐算方向,不断调整方位,渐渐来到一个灵气盎然的所在。
停在这一座山前,陈萼抬头看去,上面一块古意盎然的石碑,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小须弥山”。
“咦?”
高阳在一旁惊讶:“小须弥山,这不是那个灵吉菩萨的道场所在吗?就是曾经和黄风大王有关系的那一个。”
“的确是他的道场。”
陈萼说道,“玉玄子,就在这里。”
“也就是说,的确是佛门拘禁了虎鹿羊三个妖怪的师父,引他们前去车迟国,让他们成为西行路上的一次劫难?”
高阳摇了摇头:“不了解佛门之前,总感觉辩论佛经,空谈玄之又玄的东西,很是高大高端,我们皇室和许多贵人也都在谈论佛法。”
“了解佛门做法之后,我是实在难以形容这种行为。”
“佛门和道门是不同的。”
陈萼开口说道:“或者,曾经道门也想过传教天下,比如五斗米之类,现在的道门已经不再向底层传教太多了。”
“而佛门却不同,他们对贵人有清贵的佛法,对穷人有贫苦的佛法,他们会教贵人修身养性,他们会教穷人苦苦忍耐……”
“这等两面而行,其实不求本法,只求利好,已经违背他们自我宣传的本意。”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传来:“南无阿弥陀佛,紫清上仙,何须如此诋毁我佛门?”
高阳抬头望去,见到身披杏黄色僧衣的灵吉菩萨正站在小须弥山外的半空中,向陈萼躬身行礼。
陈萼哈哈一笑:“是诋毁,还不是诋毁,你们心中有数便可,”
“你们佛门啊,不可否认有纯粹的。”
“但是为了海纳百川,吸纳更多的人力、财力、物力与各路仙神投靠,现如今,已经自身都说不清佛法是什么,佛门是什么。”
这等毁佛、谤佛的言论,若是其他人说出口,灵吉菩萨定然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惜,现在面前的这个人,却是拳头远比灵吉菩萨要大。
所以灵吉菩萨只能装作没听到,客客气气询问:“紫清上仙此次前来小须弥山,可是有什么事情?”
“有。”
陈萼开口说道:“我昔日有一个讲道的道友,名叫玉玄子,可是被你抓来了?”
灵吉菩萨恍然:“原来是他!”
又迟疑一下——玄奘一行人取经,眼看再过一些时日就要到车迟国。
现在,陈萼来索要车迟国三个国师的师父。
这能是碰巧吗?
显而易见,佛门在车迟国布置的劫难,也要被破去了。
不过,灵吉菩萨转念一想,破去就破去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陈萼这个家伙在西游路上插手劫难搞破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好,紫清上仙既然想要,那我就将这个道士还给你。”
灵吉菩萨扬声唤道:“礼佛!你出来吧!”
随着他一声呼唤,一个留着长须的老道士,身穿道袍,剃了光头,头顶戒疤,从小须弥山山路上走出来。
灵吉菩萨说道:“紫清上仙,这就是那玉玄子了。”
“此人我交还给你,就此拜别。”
说完后,回到小须弥山。
整个小须弥山顿时云山雾罩,仿佛升起一片浓烟,原来是灵吉菩萨开始催动自家的道场防护大阵。
陈萼神色一冷,这等做贼心虚的模样,显然玉玄子这穿道袍,烫戒疤的操作,跟灵吉菩萨拖不了干系。
法力落下,将玉玄子拉倒半空来,陈萼微笑道:“玉玄子道友,许久不见了。”
玉玄子呆呆回答:“南无阿弥陀佛。”
陈萼微微皱眉,一道法力涌入玉玄子身躯内,连破他丹田、神府两处禁制。
玉玄子目光这才渐渐恢复清明。
“陈萼道友?”
“是我。”陈萼应声。
“我这是……”
玉玄子将诸般记忆收归自己身躯,难以置信地抚摸头顶光头与戒疤。
“苍天!”
他低声叫了一声。
随后双眼痛苦紧闭,眼角泪水划过:“苍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