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靖想到这一句张晓珲经常挂在嘴里的话。
“张将军在何处。”他不由问了一句。
不知晓是为什么,他总觉得张晓珲对这一带十分熟悉,甚至比给他们上课的那罗都还要熟悉,虽然他明明也并不会讲此地的话语。
“在府衙。”传令兵答道。
因为朝廷派遣的官员还没到任,据说还需十五日才到,目前只能由张晓珲暂时顶替临时知州的身份,日常在府衙跟蒲甘原本的行政官员打交道。
按理这活本该由卫靖干的,但他实在不耐烦做此类事务,而且蒲甘的官员也有些怕他,遇事总是更愿意找张晓珲,于是卫靖干脆请他代理知州,自己则带着兵士各处巡视,其实他也想碰碰运气猎一条巨蟒,毕竟只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他对活着的巨蟒究竟是什么样子还是很好奇的。
府衙也是原本蒲甘行政官员办公的处所,甚是简陋,事实上此地的民居大多都是由木头加竹子搭建而成,屋顶全部都是茅草铺盖,即便他们自己住的营区也是这般。
其实南诏和黔中的夷人居所也大多如此,还分成上下两层,上层住人下层住牲口,当然蒲甘权贵阶层住的还是稍好一些,使用的是红砖建造的屋子,但是屋顶也仍然铺着茅草。
他们到来以后,已经开始筹备建造带有中原式样的府衙,用张晓珲的话说,建筑也是文化的一部分。
卫靖一路经过在他眼中就像窝棚一般的居所到了府衙,看到了那几名逃回来的商人。
这几人虽然逃了回来,但是神色惊惶,身上也是衣衫褴褛,多处受伤,军中的医士正给他们包扎清理伤口,看到卫靖过来,又想跪下行礼。
“不必多礼,把你们怎么跟守卫起冲突的细细道来。”卫靖说道。
“是,将军明鉴,我等并非不愿交那四成的关银,只那孟人守卫头领突然要抢夺货物,大伙想要回返时他们亦拦住不允,后来竟是想要杀人灭口,我三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只一起的弟兄们想是已经……”那商人没有再说下去。
他们逃出来后,那些守卫还一路追杀,他们一路跑一路躲,好几次差点葬身鳄鱼腹中,一直逃到靠近蒲甘城的时候才遇到了一个大乾军队的巡逻小队,那些直通守卫才停止了追杀。
“那处关卡离此地多远?”卫靖问道。
“骑快马需两日,我等行路需五日。”那商人答道。
“你们一共带了多少货物?”卫靖问道。
“此次大家带的蜀锦居多,大约值五万两银子。”商人答道。
所以为什么说在外行商是把人头架在刀上的买卖,带着巨额的商品被人发现了可不就得抢吗?蜀锦向来是身毒一带最最紧俏的货物,那些豪奢的土邦王公们恨不得睡觉时都穿着蜀锦。
“你怎么看?”卫靖问站在一旁默然不语的张晓珲。
“这倒不像直通有意为之,应是守卫见财起意,只咱们亦不可再拖,不然还会有商队遭此厄运。”张晓珲说道。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这也正是出兵直通的好机会,毕竟打仗最好是师出有名。
停了一下他又向卫靖行了一礼郑重说道:“此一战我向将军请战,请将军允末将领兵前去。”
卫靖有些惊讶,张晓珲很少主动请战,像这般说要自己领兵当主将的更是从未有过,想到他对这一带莫名熟悉,卫靖想也不想点头说道:“原本就是由你前去最为合适。你准备一下,后日出征。”
张晓珲猜对了,直通虽然不像别的城邦那样主动归附,但也没有胆子真正招惹大乾,甚至那关口也是守军私下设的。
因此出了这事,直通王知道大事不好,却也不甘心向蒲甘王那般乖乖束手就擒,又清楚自己是万万打不过大乾的,没等张晓珲带着大军抵达,早就收拾细软带着族人权贵坐上上百艘船逃出海去了,等着张晓珲的几乎是一座空城。
直通城是一个港口城邦,主要依靠贸易聚集人口,大乾军队要打来的风声一传出,王公贵族们逃离后,普通的商人也人心惶惶四散出逃,生怕大乾军队一来就烧杀抢掠,因此现在留在城中的就剩下实在跑不动老弱病残。
这确实很符合张晓珲所了解的这一带王族们的做派,他们擅长贸易,对土地并不像中原王朝看得那么重,而这个直通王国在历史上的记录寥寥无几,一百个字都不到,就算大乾军队没过来,它也很快就会被蒲甘吞并。
此后一千年的岁月里,中南半岛上此起彼伏产生了n多个王国,不是你吞并我就是我吞并你,据说著名的吴哥王朝的末代国王是因为馋一根黄瓜,进入自家的黄瓜园子摘黄瓜时被种黄瓜看园子的认错人刺死了,因为国王没有孩子,因此吴哥贵族们便拥立了种黄瓜的当了国王,这个国王的后代便是组成如今的柬埔寨王室中的一个家族。
这样的事情在中国人看来匪夷所思,刺死皇帝难道不是应该夷九族吗?但是在受印度教影响的地区却是司空见惯,权贵们并不太热衷当皇帝,他们看中的是自己手中的权利,有人曾经总结过,华夏大地上王朝末期皇帝驾崩了,于是有人喊道:“快,大家跟我一起造反当皇帝。”
印度教地区的贵族们听说皇帝驾崩了也喊,只不过他们喊的是:“快,大家跟我一起迎接新皇帝。”
当然这也是挑侃罢了,但是直到现代,中南半岛一直都是乱局不断,经济发展停滞,黄赌毒枪支泛滥,滋生了许多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罪恶。
张晓珲参加过多次地点位于中南半岛的行动,对这一片地区再熟悉不过,面前的海域跟以前并无不同,只有极目所见的岛屿上显得更加浓绿荒凉。
他拿出望远镜看向远处的马德岛,在现代时中缅石油管道和天然气管道的起点都在那座岛上,如今那座岛屿在镜头下荒无人烟,只有海浪不停地拍击着岸边的礁石。
他所在的舰队巡航到此地,曾经在皎漂港停靠了一个月,目睹了国家投资的大工程的建设后,他明白了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重。
皎漂港,我又回来了。
张晓珲放下望远镜,默默地在心里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