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釜沉吟,诸葛亮起身一礼,道:“使君荣恩并济,益州之内,军将官吏,才以归心。
上下有节,兵士百姓,才会同心奋斗。
为治之要,当肃法,以使君让亮等重修之《蜀科》。
在安民之下,以地方大族势大,当防专权。
亮请谏,使君还当防微杜渐,勿宠之以位,勿顺之以恩,是以过犹不及。
政事之谋,尤以高位,当以大族节制。
此所谓亮至成都,于州府所见,于今次蜀内收成所见,以生感慨。”
刘釜望向诸葛亮挺拔的身躯,还有满目之诚意,心中感怀:真为印象中的诸葛丞相啊!
事无巨细,多加处置,行事从长远出发,无论南中,还是州府,皆为之鞠躬尽瘁,当为大智慧大勇者!
其本人来往蜀地不到一年,但善于观察,于蜀内形势之了解,仿佛一直生活在这里一般。
在此言谈中,诸葛亮更是为之考量诸多。
其自是看出,他本人于此之矛盾。
前番决心制定《蜀科》,已然表现出蜀地势力的节制。而对益州本地士之提拔,恰以相反。
根据此处,诸葛亮的具体策略,让人深思。
从之短短数言中,刘釜也明白了诸葛亮于益州处政之理念。
即以法、礼并用。总结起来,就是依法治蜀,以德为评判官吏。
但从土地纳粮开始,延伸到法和礼上,更是让刘釜听到了诸葛亮在为接下来益州之治上,另一个要点,那就是“相对公平”。
这里的公平,是对百姓之公平,同样是对益州大族之公平。
益州本地大族之中,有强有弱,虽处于同一片益州势力,但内中之争斗不断。
诸葛亮的想法,显然是想将益州这个大烧饼,于他刘釜占据基本盘之下,将部分利益平分给益州士族。
而在公平公正的益州大局下,更广的益州士族会由此收到实际利益,进而能瓦解其中于州府的政治追求。
于此,知道诸葛亮的本心,更知其中迫切,但刘釜之内心,实际还是有苦难言。
就是离开了大部分的蜀地士人,他无多少人可以治。
这些年来,从蜀外投奔他的士人,上万之多,今岁八月以来,就有一千多人,刘釜全以之稍作考核后,只要德行不差,全充地方官寺。
但于地方,乃至于州府主要官员上,无大名德行之辈,也只有师友亲族乡党,多益州士人,为之所用。
真正的蜀外人物为之效力,主政地方和州府诸曹者,不过张机、诸葛亮、法正,吴懿、吴班等。
算妻族在内,别驾景顾,另有黄权、严颜、杜琼、杜微等过半郡地和州府大员,无不是蜀人。
未来,这些人会不会自称一派,争夺益州权势,于内斗争,这很难说!
但刘釜有复兴汉室之志,目标在天下,后方决不能乱。…
诸葛亮明白事理,自晓如此,遂以劝谏。
政事之上,事关原则问题,任何的仁慈和仁义都不可取。
在诸葛亮心中,显然看出,上司兼好友,当下益州牧,乃是至情至义之人。
于州府吏,于益州将领而言,这是幸运的,他们不用担心有功无赏,亦不用担心将来。
但于益州,于天下而言,过于仁慈之主,绝非是好事。
刘釜以仁义,以胸襟,以匡汉之志,弄得世人敬仰,但同样地,需要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