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中十七年,七月十四。
南汉,内阁。
大清早,皇宫内院的薄雾还没有消散,一道烽火报急的折子就将平阳王长孙顾从睡梦中惊醒,急匆匆地乘着马车赶到内阁。
至于折子的具体内容,平阳王还不知道。但是在这个时候,而且是自己的死对头之一的洪德王颇为恳求地邀请,平阳王一下子就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于是顾不上什么朝廷礼仪,简单穿了件便衣,便叫贴身仆从趁着月色向皇宫赶来。
换做平常,长孙顾作为王爷,自然要就藩居住在平阳,为汉君看管天下钱粮。更何况两年前女儿长孙洛依刚刚选亲订婚,现在正忙着筹备明年的大婚之喜,显然不会在中秋时节出现在京城。
但是,就在今年六月,皇帝下旨,请各位老臣进京团聚,一同过中秋佳节,这才让长孙顾从百里之外快马加鞭地赶到京城。
一切,仿佛都充满着诡异,这让一向老谋深算的长孙顾隐隐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所以在赶往内阁的一路上,平阳王的心里都在猜测着各种事情,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等到平阳王赶到内阁时,朝中内阁的几位大臣早已在厅内恭候多时。
此时,天刚蒙蒙亮,司明处的鸡还没有报晓,所以内阁仪厅里的光线还比较晦暗,是点灯也不行,不电灯也不行。
气氛,显得十分地拘谨与压抑,几个内阁大员正襟危坐一言不发,面色沉重至极,这让平阳王心中不免几分担忧,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众人见到平阳王进来,急忙起身施礼:“王爷吉祥。”
平阳王并没有心情理会这些内阁官员,只是轻轻摆手示意回礼,便径直向大厅正座走去。
大厅正座处,与他年纪相仿的洪德王缓缓起身,快步向平阳王走来。
两个中年人,头发也渐渐花白,相互作揖施礼。
平阳王:“赵兄,什么事情让您亲自书信请我前来。”
洪德王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递给平阳王一份绑着雕翎的竹筒。
竹筒早已被打开,里面的一卷书信裸露在外面,显然屋里的众人已经看过了。
平阳王双手接过竹筒,取出书信,神色沉重地看了起来。
屋内的内阁大臣,也纷纷将目光聚集在平阳王身上,关注着平阳王眼神与脸色地变化。
只见平阳王的眼神,先是灰暗,然后逐渐紧张,甚至嘴角也会抽搐几下。
突然,平阳王惊得大喊一声:“啊!”
手中的竹筒,“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瞬间,屋内众人的心纷纷提到了嗓子眼,急忙上前扶住站都站不稳的平阳王。
平阳王颤抖着手,捏着那一纸书信,眼神惊惧地看向洪德王。
平阳王:“皇上看过没有?”
洪德王摇了摇头。
平阳王起身,轻轻推开搀扶的众人,急得在屋内来回踱步。
平阳王:“那些明藩怎么敢!”
就在今年六月二十八,南明出兵一万三千余人,水陆并进,夺了南汉的东南交通要镇,济州。
南汉这些年内政损耗,军事疲糜,除了羽林卫,实在没有什么“能战之军”“能征之将”。所以在南明军进攻济州时,守城之军不战而降,周围几个军镇也不敢反攻,于是就写了道折子送呈到大内。
这就意味着,南汉的内部局势将会重新洗牌,南汉未来一段时间的大权,将会被一个精通军事且掌握军权的人掌控。
显然,南汉“财神爷”与“皇宫管家”不能成为这样的人选。
而且,他们门下也没有这样的人选。
所以,洪德王才会连夜请平阳王进宫,商议对策。
平阳王挥动着手中的折子,极力压抑着焦急与怒火。
平阳王:“不行,绝对不能让那小子得逞,绝对不能!”
平阳王:“我们两个老家伙,熬可能熬不过他,但是也不能就这么让他夺了权!”
洪德王:“长孙兄,你打算怎样办?”
平阳王被洪德王这么一问,气势一下子平了许多。
对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些年,为了打压三贤王,两位王爷打压朝中武将势力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如今南汉军事势微,完全是咎由自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平阳王沉默了片刻,在众人的目光中微微低着头,静静地喘着粗气。
突然,平阳王苦笑几声,缓缓摇了摇头。
平阳王:“也对,我们老了,熬不过了。”
平阳王:“现在压着他,以后就压不住了,早晚的事。”
平阳王语气平缓,夹杂着几分无奈与妥协。
平阳王:“给陛下看看吧,老臣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
平阳王缓缓走到太师椅前,扶着桌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微微喘着粗气。
屋内,分外的安静,除了众人的喘息声,没有一点杂音,一时间静得出奇。
平阳王也察觉到了这些,心中迟疑了片刻。
但是转瞬,一股恐惧,席卷全身,伴随着阴冷的天气感到分外的冰寒。
平阳王嘴唇微微颤抖,眼神紧张地望向洪德王。
平阳王:“皇,皇上,皇上怎么了?”
众人的脸色,越发难看,洪德王也低着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