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环银灵打开了东面的木窗,让暖融融的阳光照进这间湿冷的屋子。
这个冬天总算过去了,她想道。
回头看到蒲冰睡眼惺忪坐在妆镜前,银灵很是心疼。
“姑娘看了一夜书,还是再睡一会儿吧,没有人会来打扰的。”小丫环走近前劝说道。
蒲冰连眼皮也不抬,伸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
“别啰嗦。把药箱拿过来。”
银灵只得遵命照办。
蒲冰接过药箱,从中取出一个白瓷瓶和两个青瓷圆盒。
“水。”
银灵麻利地倒了半茶杯水,递到蒲冰手边。
蒲冰抖出白瓷瓶中的粉末,与茶杯中的水搅和均匀,最后得到一块凝固的、微微发黄的面团一样的东西。
趁着面团还未定形,她将它握在手心,搓圆捏扁。
银灵只是错开一眼,蒲冰已将面团贴上了自己的鼻梁。
两个圆盒也被相继打开。
蒲冰用木勺从其中一个圆盒中挖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浅褐色香膏,将之涂满全脸,包括双耳和颈脖,顺势又涂抹在双手手背上。
随后,她左手捧起另一个圆盒,右手用一支极细的毛笔沾了盒中之物,轻轻点在双颊处。
等蒲冰停下动作时,镜中的她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一个鼻梁弯曲、皮肤黑黄、双颊腮边长满雀瘢的女人回过头来,对着银灵道:“把我的面纱取来。”
银灵呆呆愣愣。
她一去一回,蒲冰已动手将两道修长的黛眉画成又阔又短的桂叶眉。
即便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也只能通过眼神来辨认蒲冰的身份了。
毕竟,一个人的眼神很难说改就改。
“姑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银灵一边帮蒲冰戴上素白的面纱,一边由衷感慨。
蒲冰笑了笑。这是她最得意的手段,也是她保命的办法。
“好了,你去准备一下,我要去梓县走一走。这乡下地方什么都没有。我需要一些安神香,顺道,再买些甜点心回来。我知道你爱吃。”
银灵听后很高兴。
主子嫌弃农庄中物用短缺,她这个小丫环也跟着嫌弃,浑然忘了这处小农庄的主人家每日都会送来新鲜的蔬食,且从不多嘴过问二人的来历。
“那位大人也太不上心了,累姑娘在这穷乡下受苦。”银灵说这话时,全然没有讨好奉承的意思,而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蒲冰的目光变得有些黯淡。
周指挥使传话让她静待时机,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的亲姑姑派来的那些杀手从百绍到容州,一直对她穷追不舍,如今应该仍潜伏在某个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卷土重来。
“这点苦算什么?我会自食其力,不会叫他看不起。”
小丫环睁圆了双眼,愤愤不平。
“姑娘是世上最好的,谁敢……”
“好了,和你说不清楚。”蒲冰打断了她的话,“去找舒老伯准备好马车,顺便问他去梓县路上要走多久。”
银灵却没有马上动作。
“可是,庄子里没有马车,只有牛车……”她害怕主子生气,连声音都变轻了。
蒲冰心头闷闷的,仿佛没听见她的话。
就在银灵怯怯不安、犹豫着是否要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时,蒲冰朝她摆摆手,说:“我知道了,你去吧。”
银灵顾不得多想,掉头跑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