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泽里终年不变的死寂被闯入者打破,只等一场大雨来修补。
在何三的印象里,他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大的雨了。
大颗的雨滴凝成水柱,狠狠抽打着障鬼台上的一切事物。
每个人都不可避免被暴雨淋湿,草木杂生的地面变得松软泥泞,油布营帐更是岌岌可危。
好在巨石围墙岿然不动,在雨幕中形成一道高大而坚定的影子,勉强保住众人所剩无几的活命的信心。
范二受到厌鬼之厌,意外身死。
外出巡哨的亲兵里已经有两人染上瘴毒。
眼前恶劣的天气对留守障鬼台的人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打击。
何三将一切看在眼里,越发焦虑不安。
被他寄予厚望的黄三针在醒来后发了一会儿呆,又嚼了两块干饼,才有了说话的力气。
但黄三针说出来的话却像一声惊雷,震得他脑袋发懵。
“我要一些人手,给我试毒。”
何三看向守在营帐另一头的总管亲兵,庆幸雨声甚大、遮掩了二人这番不可告人的密谋。
“不行!我们出生入死,护送你进浊泽,你怎么能拿我们去试毒?你这是在杀人,我绝不答应。”
何三凑到黄三针近旁,说话的声音虽轻,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笃定。
他知道黄三针脾气古怪、醉心于研究毒术,但他没想到黄三针竟然视人命如草芥。
黄三针听了何三的回答,眉头皱起。
“你们是赤猊军送给我的。你们的命本来就归我所有。而且你说错了,我杀人不用试,只要一出手就会有结果。他们为我试毒,死不死得成还很难说。”
何三面色凝重。就像他无法杀死老二涂通来平息众人的愤怒,他此时同样无法“杀死”被他视为兄弟的同伴来满足黄三针的要求。
就算黄三针毒术、医术同样高明,就算试毒的人不一定会死,这种做法依然会毒害人心。
但他为了完成石总管的命令,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到了这一步再叫他放弃将要到手的功劳,他怎么甘心?
“总之,我不能答应。你要找人试毒,就让我一个人来试。但你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此事!否则,就算你找出了解除瘴毒的办法,你也会和那个办法一起腐烂在浊泽里。”
权衡之下,何三提出了他的条件。
黄三针心里有些异样。
进入浊泽之前,他在小山村和何三朝夕相对。任何时候,都是何三迁就他、迎合他,为他做牛做马。
何三唯一一次违逆他的心意,是在林中遇虎的时候。
那时他辨认出他施救过的独眼雌虎,猜测雌虎不会伤他。可何三对他的经历一无所知,竟强行背他下山。
从那一天开始,何三在他心里渐渐变得和别人不同。
“你是那些人的领头,你只需要做好你的分内事。”黄三针没有答应。
何三一心想让黄三针改变主意。
若不打消黄三针用人试毒的念头,他们所有人身上又多了一层危险。
“黄神医,你该不会是怕自己毒术不精,把我毒死了就没人替你鞍前马后效力吧?”何三决定用激将。
这种求着别人给自己下毒的行为让何三觉得自己是在犯蠢。
但他又不得不犯蠢。
黄三针刚刚从毒虫的毒性中解脱出来,想做的事又受到何三的阻挠,本就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