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宫廊,正是风口,雪凝缩了缩脖子。
“来。”萧南澈说着将斗篷敞开,把聂雪凝拥入怀中。
聂雪凝侧身避开,再次说道:“我不冷。”
马车在外头等着,聂雪凝面无表情地坐上去,萧南澈接过苏喜手中的暖炉坐到她身边,伸出一只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可手却悄无声息地藏进了袖中。
萧南澈掏出另一只手中的暖炉,伸到聂雪凝眼前,缓缓道:“朕的手不凉。”
马车密不透风,令人憋闷也烦闷,聂雪凝烦躁地闭上眼,压着声音说道:“我说了我不冷,萧南澈你是听不到吗?”
萧南澈被聂雪凝突然的嗔怒吓到,突然喜笑颜开,“好好,凝儿不觉得冷就好。”
人,总是犯贱的,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可所有珍惜之物,并不会永远留在原地,等人悔悟。
马车行了一段时间,突然有些颠簸。
聂雪凝睁开眼,撩开车幔,此处的景色从未见过,不应说是景色,因为这里无比荒凉,比帝宫还要清冷许多,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没有半点人气,阴森得很。
萧南澈瞧出了聂雪凝的心思,解释道:“这里通往西军在舒城的校场,西军常年镇守西境,要荒凉些。”
聂雪凝心里有些疑惑,若是西军为了阅兵专程回来,那西戎借机出兵怎么办?
聂雪凝突然摇头,打消自己这个念头,自己都管不好的人,居然还有心思操心这些。
萧南澈见聂雪凝突然的举动,生怕再次惹怒身边的人,慎之又慎地问道:“凝儿,在想什么?”
聂雪凝放下车幔有些无语地瘪瘪嘴,不想搭理没话找话的萧南澈。
萧南澈却并不在意身旁人的冷漠,继续带着笑意说道:“凝儿定会喜欢这次阅兵。”
萧南澈仔细观察着聂雪凝的表情,可聂雪凝脸上波澜不惊。
萧南澈:“五大御武的阅兵仪式各不相同,其中西军最为勇武粗犷。”
萧南澈在此时住了嘴,本以为聂雪凝会如往常一样好奇的发问,没想到她却依旧沉默不语,表情中带着些许烦躁。
萧南澈突然感到害怕,与得知聂雪凝自缢时的害怕不同,这种害怕不是乍然而生的,是绵长的恐惧,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
马车停在一座大殿前,这里已经能听到战士呼喊的声音,气势高昂震耳欲聋。
萧南澈侧头说道:“凝儿,到了。”
聂雪凝生怕萧南澈伸手扶自己,嗖地溜下马车,此处倒是没有方才那么荒凉,整个建筑看起来像是处在荒原之中,植被不多,偶有黄沙卷起,倒是有种归雁入胡天的感觉。
尹珏从殿里走出,看到聂雪凝时,一脸震惊,想必之前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皇上、娘娘,已安排妥当。”
聂雪凝寒暄道:“许久未见了,何时回来的?”
不知是不是萧南澈在旁,尹珏说话很是谨慎,恭敬道:“昨日刚回。”
聂雪凝点点头,“在南国耽误得挺久。”
“是,天气不好耽误了。”
萧南澈见聂雪凝心情不错,想要牵住她的手,可聂雪凝却突然抬手拍拍尹珏的肩,巧妙地避开,“带路吧。”
一行人来到城楼之上,众臣见宁妃竟在皇帝身侧,此前的谣言突然不攻自破。
众嫔妃与重臣都在上头站着,纷纷跪地行礼。
聂雪凝没有看到端妃,不知为何觉得自己似乎是某人的代替,脸色更加冷峻。
灰色阴云压向城墙,北风吹得云层翻卷,角声满天,霜重鼓烈,随着一阵滔天呐喊,成片黑银色的甲光从城门外冲进校场。
西军的铠甲上有许多动物的毛发从甲片的缝隙中露出,灰黑、褐色居多,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动物的。
头盔上围了一圈狼皮,顶上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羽毛。
整体看起来确实有粗犷之意。
但这并不是重点,突然战鼓愈急,万马奔腾而来,卷起满地沙土,马上的将士不知在喊什么口号,是听不懂的语言。
驱策如此多的马,还能有条不紊整齐划一地变换不同阵型,必定要下许多功夫。
城楼下千军万马气势如虹,城楼之上也随着声势刮起一阵大风。
聂雪凝目不转睛地看着,默默将手抄进袖子里,萧南澈注意到聂雪凝细微的举动,伸出手握住,一直拿着暖炉的手,从未有过的温暖,聂雪凝却直接甩开。
站在后方的敬妃瞧见这一举动,心里妒意泛滥。
而今宁妃不仅未因之前的流言蜚语遭到任何打击,反而更加受宠,自己却变成遭人冷眼的冷宫之人,极度不平衡。
萧南澈偏头朝向苏喜,“苏喜,回去吧。”
苏喜尖声道:“摆驾回宫。”
聂雪凝却在此时说道:“我不走,他们练了那么久就为了今天,我要看完,你自己回去吧。”
萧南澈摆手让准备摆驾的众人退下,继续站在聂雪凝身侧,陪着她一起看着校场里横扫沙场的将士。
刀枪寒光刺破苍云,黑银甲光向日,顿时银光闪烁,斜日照上城楼,聂雪凝身上的衣服,霎时浮光跃动,上头织金暗纹好似在跳舞,冷艳动人。
萧南澈偏头看着,目光像是定死在了她身上。
萧南澈很是想念过去的时光,他突然觉得,曾经的自己,似乎太过冷漠,回忆起的全是聂雪凝对自己的付出,而自己对她好像全是利用,竟没有半分好。
爱情,总让人扭曲,无论是行为还是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