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暖帐之内,寤寐之间,随听软语,却惊闻裂音驳驳,杀入双耳,激得满座惶堂。
正欲发难之间,一袭红氅若羽而下,绣鞋轻点饰柱,足尖如锥,刺立其上,直起一身的亭亭骨相。
面若桃李之盛,身如山水之变,艳而得雅,俗中取润。
一手古筝,折腰轻捏,曲中求直,音如刀兵。
明媚之煞,桃李之恶,尽显妙韵。
音落声起之下,无人应和,只存铁马冰河之声悠扬而上,盘绕周梁。
楼上,九姑娘弹开洒落在衣裳之上的茶水,望着外面高台之上那道浓墨皆宜,如蛇盘柱的身影,流露出几许惊讶之色:“高大家?奇怪,今日并无大家安排……难道是夫人改了更张?”
旁边,李景元扭头看来:“莫非这位就是高竹绣?”
从先前的问话之中,他已经得知这位高大家真名为高竹绣,乃是昔日城外高家庄中一位贵女,因家道中落流落至此,尤擅古筝。
说起来,这位大家发迹也有些运道,先是被岐凤城有名的才子贺雍看中,赠诗一首。
这贺雍可是今次文试登了举人榜的大才子,虽然无缘金榜,但却无一人觉得其德才不配,这其中的原因便是这位贺雍自幼以诗词闻名,文章骈赋并不擅长。
因诗词之道远超同侪,加之家中那位如今列得上品的族叔和贺老爷子多年来栽培而出的桃李,年纪轻轻,就有了诗君之号,说是诗中君子。
而这位的诗词,在风月场中的价值,可远不止几座万两一架的花篮。
能得这位一首诗,便足以让高竹绣一举成名,在这名誉满城的金玉楼之中也有了一席之地,短短几月,便是金钗花魁。
这金玉楼中以金玉为尊,为给这些流落至此的女子分了品阶,刚入楼中,不得调教的自然是白衣,无依无靠,不入品阶,戴的是和仆役一样的木钗。
好一些的是堂间服侍迎客的,没有多少才艺,但胜在面相干净,过了养期就可以戴上铜钗。
铜钗的姑娘除了可以在堂间迎客,还可以和这位九姑娘一样,做些口头上的买***木钗自由许多。
再进一步,就是轻易不接外客的银钗,这些人个个身怀技艺,面貌身韵都是上佳之选,不过对有些人来说,也就是贵了一些。
至于金钗,那就是花魁才能戴的,这些金钗,都是金主花了大价钱买下的,每个身后都有来头。寻常人也就是图个见面,其他却是想也别想。
最后的玉钗,金玉楼中这些年也就放了两根,一根是已经嫁入良家的昔日名流花夫人,另一位却是神秘的很,听说如今依旧还在楼中,却是从未接过男人,只是凭借昔日的一曲霓裳羽衣舞,便让金玉楼成了气候。
倒是有人怀疑过此女来历,但都不可考。
所以金钗在如今的金玉楼中,已经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人,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不差那些大家闺秀,只是需要不时接待一些名流贵客,女闾一般也不会强求为难。
一般人若是要见金钗,不说花费几许,就说这城中东南西北中,各家花楼之中能有几位这样的才人,这楼中能不能装下这慕名而来的人?
也就不奇怪如今九姑娘的惊讶了。
这对于今日来此的客人了,确实算得上惊喜了。
李景元也看向了下方台中身影,纤盈惊落,声烈急蹄,情绪倒是饱满,丝毫不像曾受外贼欺辱。
想到此处,李景元忽然眼神眯起,按暗探信中所报,这位高大家已经两日不曾出门,如今却一反常态,怕是其中另有缘由。
他有些坐不住,身形微晃之间,本尊化出大小如意之躯,朝着外道而去。
看了一眼正在演绎古筝玄音的高竹绣,李景元本尊却已经到了了其先前出来的房间之外。
宗师虽然未结元胎,但是神魂凝炼已经超凡脱俗,可以练法目灵光,勘探虚妄。
而在如今的李景元眼中,这已经虚闭的房间之中,贴满了道门黄符,只是都是些不知从哪里求来的假符,符文颠倒错乱,没有半分可取之处……不对,李景元多看了两眼之后,心中生起几分古怪,这些符箓之中,好像真的蕴含着什么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