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初月回到未央宫的时候,晏清时已经等着了。
想来是一大早就候着,宫门打开的时刻。
晏清时坐在凉亭中的石桌上,目光时不时朝门口看去。
宫女上的热茶,在眼前氤氲,他也没有心思去留意。
他打量着自己,今日新换的银白色绣暗纹锦袍,心中思索着,待会儿公主见了,不知是否会喜欢。
前襟的一点褶皱,让他的目光停住,如画的眉眼,渐渐凝结在一块。
他伸出手,在那褶皱上,一寸一寸抚摸,想要将它抚平。
因而也未留意到,姜初月进来的身影,加上她刻意放轻脚步,更是没有听到。
直到梅花香,丝丝缕缕,钻入鼻中,他才一下子抬起头来。
眼前的人,熟悉而又陌生。
是她又不是她。
一身大红色莲花纹织金拖地长裙,满头青丝梳成凌云髻,额上贴着赤色梅花形的花钿,脖颈上戴着七宝璎珞,手腕上是赤金绞丝手镯。
这般明艳大气的殿下,是他从没有见过的。
从前在公主府的时候,殿下的装扮,基本都自在随意,很少有这般明媚逼人。
他觉得自己木讷极了,那些看过的书,写过的字,一个也想不起来。
站在他的殿下面前,他竟不知如何开口。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大齐最尊贵的嫡公主,就应该是这副模样。
往日是她收敛了自己的锋芒,让他误以为,她和他是一样的。
如今看来,终究是他高攀了。
姜初月等了半晌,不见他开口。
便在对面坐下,视线轻轻浅浅落在他身上,唇边噙着柔和的笑意,问道:“驸马,可是不认得本宫了?”
算上她昏迷的时日,他们已经有将近两月的时间,未真正见面了。
他略显局促的捏了捏手指,拱手行礼道:“臣拜见公主。”
如此正式的见礼,两人仿佛回到了刚刚成婚的时候。
那时的他们互相防备,即使坐在一起,各自心中,也藏着自己的想法。
晏清时说不清,自己心中是惆怅还是高兴。
但他知道,他和公主,如今已经不一样了。
岁宁公主即将掌管禁军的消息,已经飞一般传遍长安。
十斩令带来的影响,不仅仅止于那场战争。
而在于危急时刻,对百姓的爱护。
谁对他们好,他们都心中有数。
‘护国公主’的名号,传遍了长安,这不是陛下封的,而是百姓封的。
这是天下至高的荣誉。
而他,纵是连中三元又如何。
不但在朝中没有任何建树,更是连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成了未知数。
从前的嬉笑玩闹,在而今都成了奢望。
他又有何资格,站在公主身边。
看着他的神情,姜初月端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饮了一口。
“公爹在狱中一切安好,你可放心,我已经命人打点过了。”
她又恢复了从前的随心,可晏清时却再无从前的洒脱。
“多谢公主。”
他秉持着君臣的礼仪,一举一动未有丝毫的逾越。
可姜初月只觉,心中郁闷越发难解,一股无名的怒火,一寸一寸升起。
她冷笑一声,眼中凝着寒冰,“驸马拿什么谢?”
晏清时神色微微一怔,白皙的手指渐渐拢在袖子中,他不由得反问道:“不知公主,要在下如何谢?”
“驸马自是要拿出诚意来。”
姜初月从椅子上站起身,背对着晏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