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跑了,吉普车也就没必要太靠近铁门,又回到水泥道上稳稳停住,沈誉先扶了孟桃下来,让她站一旁等着,自己和孟哲翰搬拿几个行李,其它托运的三个大木条箱走火车,过几天才能到。
铁门从里面打开,一个戴着厨师帽的胖师傅走出来,沈誉告诉孟桃这位是甘师傅,孟桃喊了声甘师傅好。
甘师傅笑着道:“好,好!我上次帮沈誉接电话,一听声音我就知道:沈誉的对象一定是个又漂亮脾气又好的姑娘,今天见着了,果然没错儿,你俩真真是郎才女貌,太般配了!怪不得沈厂长天天高兴得,好福气啊!哈哈哈!”
姜师傅也乐呵呵走出来打招呼:“姑娘别站门口啊,这都到家了,快进屋快进屋!”
而那边冼芳芳穿着高跟鞋急跑,很不幸地被扭到脚了,差点没给她摔个大马趴,痛得连声怪叫,可惜没人听见,谁都不看过来。
她只好自己扶着边上的铁栅栏挣扎起来,这片铁栅栏内的花草景物却是冼芳芳无比熟悉的,原来她已经跑到了姨夫、姨妈家门口。
应该说是姨夫姨妈曾经的家,现在这院子以及这栋二层小楼已经被锁起来,收归厂里,不属于姨夫姨妈了。
冼芳芳有些失神地看着院子里盛开的月季花,感觉像在做梦:一个多月之前她还自由出入这个院落,姨夫姨妈家就是她的家,如今却只能隔着铁栅栏……为什么突然之间变成这样?
田志高成了废物,姨夫姨妈犯事被抓,而她原本是高高在上的厂花,人人羡慕仰望,公主一般的存在,现在却失去所有特权,被要求进车间去干又脏又累的体力活!
她上个月来过厂里一次,被厂办通知回来搬宿舍,理由是她住的那个套间只分给双职工或老资格的技术员、干部,而她已离婚回复单身,也不是技术员、干部,没资格享受,必须把房子退出来。
她据理力争,虽然失去了姨夫姨妈做靠山,还有沈伯伯这个大厂长在呢,那些人怎么敢轻视她?
可事实是,那些人真的敢!
她被迫交出钥匙,强行被搬去了女单宿舍。
更可恨的是,抢走她新房的人,就是那个顶替了她广播员岗位的贱女人!
而厂里重新给她安排的工作,是下车间,和一群粗俗女工呆一块,要每天侍弄机器,忍受震耳欲聋的噪音,和满天飞的灰尘,干着永远干不完的粗活累活!
她当场拒绝了这个工作安排,直接去找沈伯伯为她做主,只是很不巧,那天沈伯伯外出开会不在厂里。
她那时觉得身体还不够好,需要再休养些日子,加上姨夫姨妈的事被厂里人议论纷纷,她得避避风头,所以又回去了父母家。
如今时机合适,她回来了,相信疼爱她的沈伯伯,不会眼看着她受委屈,定会为她安排好工作,不当广播员也行,那就直接在厂办当干事,每天给领导们送送文件、打打电话,轻闲又体面,还能更快提干!
至于住房,暂且住女单宿舍也没什么,反正姨夫姨妈已不在厂里了,她一个柔弱姑娘,沈伯伯肯定要庇护她,让她回家吃饭的,只要她勤快点走路,每天过来陪伴沈伯伯,和沈誉哥哥见面、相处,自然而然地,就能成为一家人。
等她和沈誉哥哥结了婚,直接搬进来就好,厂长住房规格比副厂长要高,沈伯伯家比姨夫家还宽大,三个人住不完,等以后有了孩子,多请两个保姆,家里就热闹了。
休假期间,她早已计划周详,这个家,会因为她而兴旺起来。
只是没想到今天沈伯伯也不在家,她还被沈誉哥哥的车子吓个半死——等等,冼芳芳忽然回想起来,她刚才好像看到了,坐驾驶位上的是孟哲翰而不是沈誉哥哥!
所以技术差到极点,开着车子差点撞死她的,是孟哲翰!
如果是沈誉哥哥,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冼芳芳脑筋转了几转,总算是弄明白了,嘴里碎碎念咒骂着,恨不得把孟哲翰凌迟!
害她在沈誉哥哥面前这么狼狈,把礼品都给弄撒了。
冼芳芳赶紧试一试脚下,感觉痛,她飞快地朝沈家门口扫一眼,看到沈誉哥哥和孟哲翰正从吉普车里搬拿东西,心里一阵激动,想喊沈誉哥哥过来帮帮她,却见铁门打开,食堂的甘师傅从屋里走出来。
冼芳芳再次被气坏了:原来屋里有人!甘师傅在里面做菜呢,怪不得闻到阵阵香味儿,那么刚才自己站在门口,甘师傅分明看见了,却不出来开门,就让自己站着半天!
好个死老甘头,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让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冼芳芳隐忍住忿恨,拖着扭伤的脚,尽量保持优雅姿态,又不失娇弱地倚靠在铁栅栏边,打算大声喊沈誉哥哥,忽然看见从吉普车后面走出来一个短发姑娘,浅蓝衬衫卡其色长裤,脚下一双帆布小白鞋,看上去像个清新淡雅的女学生。
却听到老甘说什么:“沈誉的对象……郎才女貌,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