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

湖畔边，芦苇随风摇曳。

剧组起了个大早，再优秀的灯光师，也调配不出最正的自然光，监视器画面里，像雾霾一样的蓝灰。

摄像机的镜头对准车里，周闰发西装革履，一副成功的上流人士：

“欢迎你来。”

叶秦嘴角抽动，挤出一丝苦笑。

女友阮文前途无量，开办画展，特意在展示的画作中夹带一张李问的作品。

然而，拍卖会结束，命运再次嘲弄，只剩下他的作品，无人问津。

劝人写文，活该被轮，劝人学画，活该被剐！

他此时心灰意冷，已经自暴自弃，既然当不成艺术家，就当一名艺术商人。

“你想要复制哪一位大师的画？”

周闰发从西装内口袋里取出一张平整的100美刀，绿油油的富兰克林，香气扑鼻。

嘚，还说刀的事！（葛大爷语音）

望着发哥，以前觉得像小马哥，现在满脑子都是黄老爷的影子。

叶秦很傻很单纯，以为是出场费，弱弱道：“出手这么低啊。”

“我要你，画美联储，富兰克林！”

周闰发一本正经，说着修改的台词。

叶秦笑容凝滞，两眼圆瞪，脱口而出：“你神经病啊！”

急切地推开车门跑了出来，复制假画，顶多是艺术界的败类，再恶劣点，像张大千，造假画，毁真物。

这玩意儿，救赎钱货两全，打眼自认。

假钞，性质就不一样！

“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啊！”

叶秦一脚踩在砂石路，抬起一脚，尘土飞扬。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种三教九流之辈。我也学美术的，当年报考维也纳艺术学院……”

周闰发昂起下巴，得意洋洋：“我考上了，只是我现在的专业是假美钞而已。”

空头的许下一系列的承诺保证，叶秦大手一挥，浑然不信：“我连你是什么人？你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保证啊？”

周闰发开始自报家门，吴复生，祖传三代制作假钞，代代相传无一人出事。

叶秦一怔，呦呵，祖传的手艺！

什么叫工匠精神？这就是！

“有一样我可以保证，就是我生产的超级美钞，是全世界最喜欢的，像真画。”

真画？

叶秦心里一突，摇摆地拒绝道：“你怎么说，黑永远不会变成白。”

“世界既不黑也不白，而是一道精致的灰。只看到黑跟白的人，永远都是失败者。”

他说的好有道理！

然后，叶秦就加入了，既然不能向前看，只能向钱看。

不要去逼一个落魄的画家，上一个被维也纳艺术学院扼杀艺术理想的落魄画家，给法兰西留下永不磨灭的辱法梗。

“咔，OK啦，转点，回厂房！”

……………

《无双》在香江的外景戏不多，主要在警局、厂房里，尤其是厂房。

整部电影，亮点不单单是烧脑的悬疑剧情，也有耳目一新的造假全流程，从制作电板、钞票印刷、纸张来源、防伪油墨……

“就差搞一部像模像样的凹面印刷机。”

庄闻强兴奋地搓搓手：“可惜你推荐的RJR公司不肯卖。”

“废话，能卖才有鬼！”

叶秦没好气地翻翻白眼，印道具假钞可是一门精细活儿，不仅要懂制造，也要懂法律。

美利坚就规定，道具假钞只能印单面，大于或小于实际尺寸。

程龙拍《飞鹰计划》，就不慎因为假钞流出，制片人在牢里蹲了三个月。

他可不想吃香江的牢房，跟发哥一块重拍《监狱风云》。

“真想实操一把，把假钞印出来。”

庄闻强把印刷厂生产的一张美钞，递了过来。

叶秦一瞅，不认真细看真认不出来，富兰克林肖像、美利坚国玺，还有底下的两处签名。

RJR的假钞写的是“Ima Not Real（图是假的）”，“Not Real cy（不是真钱）”，真的，就是财政部长的名字。

“叶仔，介绍下，他叫张伟全，我认识的香江里最资深的道具制作师，入行29年，大家都叫他‘道具全’。”

庄闻强拉来一个戴眼镜的高瘦男人，斯斯文文，沉默寡言。

叶秦打了声招呼：“他就是你给我找的笔替？”

造假绘画，也是讲天赋讲技术含量！

质地，比例，线条，任何细节都要还原得一模一样。

画画这种东西，照自己的水平，小学六年级不能再多。

摹仿这么专业的活计，肯定是找美术组的大能充当笔替。

《黄金甲》里经典一幕，发哥握住巩皇的手写“忠孝礼义”四个大字，找的是65岁的书法老人。

演艺圈，不是文艺圈，不是人人能好一口书法。比方李雪建，《水浒传》里，他演宋江，喝几口酒，微醺的状态亲手提笔：

“在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第一个字用的楷书，而后酒入愁肠，壮志激发，改用行草，潇洒飘逸，最后草草结束，预示宋江大难临头。

什么叫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