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同关家儿子到亲三县人事局报名的,还有他的大学同学、已经有孕在身的恋人。
还算他俩幸运,此时,亲三县文教局正好缺少美术方面的人才,所以他俩就留在了县城。
后来,他俩结婚后连续生了三个孩子,文化局和教育局分家后,他俩进入了文化局。
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国家开始大力提倡“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插队”模式,于是,知识分子上山下乡涌起了热潮,成为一个时代的独特风景。
所谓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插队“模式,顾名思义就是安插在农村生产队,和普通社员一样挣工分、分口粮。
关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因由,台面上的说法当然是“农村是一个广阔天地,在那里青年可以得到大有可为的锻炼”,而且,知识青年通过上山下乡可以“改造思想”、“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和“反修防修”、能够“培养千百万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但台底下的说法,则是“缓解城市就业压力”。当时城市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就业压力?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正是轰轰烈烈的文革时期,很多学校停课“闹革命”, 不少工厂工人停产“夺权”,高校不招生,工厂不生产,毕业的青年哪里安排就业的岗位?青年不就业,就会给社会带来了不稳定因素。为了解决如此的问题,上山下乡应运而生。
上面说到,从南方省会支援北方过来的关家儿子,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已经上班,二女儿关怀雁高中毕业,第三个孩子是个小子,才刚读小学。当地的上山下乡规定,可以保证每家一个孩子有班可上。所以二女儿关怀雁高中毕业后,因为姐姐已经工作,就只能无奈地走“上山下乡”这条路了。
按照上级统一分配,关怀雁“上山下乡”的目的地就是一由大队。临行的这天,送她的爸爸、妈妈、姐姐和她依依不舍。
“怀雁,苦了你了。万幸的是,上山下乡的地儿没有出省,更没有出县,姐会利用星期天经常去看你的。“
“没事的,姐。虽然我不想去,但这是一股潮流。再说了,都说‘上山下乡’苦,我倒是要看看它能苦到哪里去!”
关怀雁简单的话语,让姐姐顿时减轻了对她的担心。其实,在长期的共同生活中,姐姐知道,妹妹是个干练的人,是个办什么事儿都有些狠劲和韧劲的人,都会把事儿办得风生水起的人,她的确不需要太担心。
“怀雁啊,乡里可不比城里,衣食住行都差城里很远。衣服咱可以带,可吃的住的就没有办法了。你要学会自己关心自己呀!”说这话的时候,母亲的眼里装满了湿润润的东西。
“妈妈,闺女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什么事儿难倒过她?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在那里一定会过得好好的。”听了闺女自信满满的话语,母亲刚才还满面愁容的脸庞,突然间有了一丝湿润的微笑。
“怀雁,我也给你说过,我们祖上留下来一幅画,同时留下了遥远的交代。在我知道这个事情以后,我始终认为再去落实这个交代,无碍乎迂腐至极。其实,你爷爷也有些类似我的想法,但你太爷爷说,如有机会可为而不为,是为大逆不道,家族会有大难。现在,果真是天意吗?天下之大,这么巧你被分配到了一由大队------”
“爸爸,您不要再说了,我明白您的心思了。您从省城来到了县城,我从县城又要插队到那个流传中的地方。也许真的有天意的,但这个天意对我们太不公平了,老让我们行走在下坡路上,行走在困难中。对此,我心里是有怨气的,这种怨气不只来源于‘交代’,还来源于诱发这一‘交代’的事和人。我去后,一定会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想方设法完成‘交代’!”没等父亲说完,关怀雁就打断了父亲的话。
父亲此刻反倒无语,他两眼迷惘地望着远方,他也不知道在二女儿‘上山下乡’‘插队’临行前,给女儿这样话语,是对祖上的孝敬还是属于自己的固执愚蠢。
一由大队(文革中改为葵花大队)共有十个生产队。其中六个生产队分布在大队部的北边,其中五个生产队紧密相连,只有文王塘庄孤零零地坐落在最北边。所以,在知青到达的时候,虽然关怀雁自告奋勇要到文王塘庄插队,但被大队领导好心的拒绝了。其实,大队哪里知道关怀雁还有别的心思啊。
最终,知青们被统一安排到了紧挨大队部北边的生产队“插队”。
这样安排有两个好处:
其一,知青们有什么困难,大队部可以在第一时间解决。
其二,有利于住房的解决。大队部大院的东侧,紧接着院墙新建了女男知青的红瓦房。因为本次知青只有关怀雁一个女性,所以,大队领导就让木工将原本在大队部院内紧靠东院墙的木工房,搬到女知青宿舍,将原本的木工房留给关怀雁做居住。如此,对于单身女性来说,似乎更加安全一些,毕竟,大队部的大院有个门卫,能起多大护卫作用不说,最起码有心理上的安慰作用。
其三,知青们可以自己做饭,也可以在大队的伙房内用餐。
总之,这样的安排,体现了农村对他们的最大关怀。
来到一由大队后的第一个夜晚,因为比较疲惫,关怀雁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先是大队组织的正式的欢迎会,然后便是到生产队报到,并接受生产队安排的工作。
第二天夜晚,关怀雁躺下后,久久不能入睡。她的脑海里放映着白天欢迎会和生产队安排工作的情景,也放映着大队那个技术员兼木工的身影。
第二天劳动收工后,关怀雁进了大队部的大院。尚未到达自己宿舍门前,她就看到一个中等偏下个头、比较粗壮背对她的男子,正在努力地扛起一块靠在院墙上的木板。
“师傅,需要帮忙吗?”关怀雁问道。
男人一咬牙,就将木板扛在了肩上,然后,才转过头来微笑地答道:“谢谢,不需要。因为木工房腾给你住,俺把剩下的一些东西挪过去。”
“那太谢谢师傅了!”关怀雁回应说。这个时候,她才看清,这个男人约莫四十岁左右,黝黑的脸庞上正在绽开似乎有些奇异的笑容。
“不客气,知青同志,俺叫禾十川,负责大队农业水利等技术工作,同时暂时兼任大队木工和文王塘庄的队长,以后如需要俺,请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