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头环眼”继续说他的故事。
绿衣住客答应带县尉去看接顺宗皇帝亡灵的场面。
第二天,县尉按照绿衣住客的要求,来到了一个叫灞桥的地方。
但他尚未站稳脚跟,一股阴风就向他卷来,他身边的树叶漫天飞舞,慢慢下落之时,绿衣住客和一队兵马渐渐现出了身形。
绿衣住客对着为首的大将军说:“这是一位县尉,他想看看迎接皇帝亡灵的场面。”
大将军回应说:“好吧,但你要好好照顾他,他也不要多生事端。”
县尉拜谢了大将军后,他们就进京在一个寺庙里住了下来。
但住了几天后,眼看迎接皇帝亡灵的日子就要到来,但皇帝身边有“神汉”保护,不易带走皇帝的灵魂,所以大将军很着急。
绿衣住客说:“大将军,我们在宫中搞一场大型的夜间宴会,在众‘神汉’喝得东倒西歪之时,我们伺机将皇帝的灵魂带走如何?”
大将军点头同意。
宫中大型夜间宴会的场所,大将军派五十名士兵携带兵器入殿。县尉随同进入。
进入之后,县尉看到大殿内是一派诡异的景象:他发现那些夜宴的乐工们好似牵线木偶,行动机械,表情僵硬。殿内的烛光似乎是闪烁的鬼火,大殿的气氛阴森恐怖。
三更四点,绿衣住客双手捧着一把的金刀,慢慢走向皇帝。皇帝似乎像个木偶,直勾勾的眼神,注视着殿内诡异的舞人。
绿衣住客到了皇帝的跟前,突然发出一阵不男不女的声音:“时辰到!送皇帝‘上仙’!”言毕,绿衣住客屈身下跪,将金刀递了上去。
皇帝低头看了一眼金刀,竟直直地跌倒下去……
“豹头环眼”讲到这里,他压了一口老酒,然后老泪纵横继续说:“新登基的皇帝听了县尉的叙述,当然把先皇的死归结于我们‘神汉’饮酒的过错。于是,我们一帮‘神汉’皆被问斩。”
“所以,你之所以不敢去阎王那儿报到,是因为害怕死亡的皇帝通过阎王追究你的责任,让你坐穿牢底,或者被处以极刑?”禾十川说,“那也不对呀,接皇帝来到阴间,那是阎王安排的事儿呀,他怎么可能听皇帝的话,治罪于你呢?”
“你怎么这么糊涂呢?皇帝来到了阴间,也是贵鬼。他很容易买通阎王的呀!”
“豹头环眼”说完,将老酒倒满一碗,一阵哈哈大笑之后,一饮而尽。
然后,他再次倒满一碗,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但他却将酒儿洒向了空中。
与此同时,“豹头环眼”身体飘荡起来,并在空中不断裂解,直至消失。
惊骇之中,禾十川清醒过来,此时他躺在了床上,但却满屋酒味。
“也许真有老鬼喝酒呀,老鬼是通过饮酒过量,让酒的火气消散鬼的阴气来‘自杀身亡’的呀。”
禾十川心里有些乱,他随手拿起床头桌子上最新第三期的《学农风采》,确有老酒点点滴滴地洒落在字里行间,而且落上酒滴的字,那油墨的笔画被溶解了。
禾十川恍然大悟,他连忙向木板平台处作揖,那意思是说,谢您了,老鬼。我虽然损失了一坛老酒,但您却解决了我的思虑之题。
一日,一广公社革命委员会社会事务部走进一个小学生模样的人。他不是别人,正是洪四林在一由小学红小兵大队部有个职务的那个“兄弟”,也就是向郑恩之的语文老师,借阅郑恩之作文的那个人。
“你这个小孩子,怎么乱闯革委会的工作部门?”公社社会事务部一个分管教育青年男人瞪着眼说。
“我不是乱闯,我是来反映一个学生的严重问题的,他的家庭可是反革命分子家庭。”洪四林“把子兄弟”的语气并不示弱。
“你是谁?你要反映谁?”
“我是一由小学红小兵大队部的,我要反映的问题学生,叫郑恩之。”
“你要反映他什么问题?和你一样大的屁孩子,能有什么大问题?”
“反革命分子家庭的崽子,还能会有什么问题,就是反革命的问题呗。人小问题大!”
洪四林的“把子兄弟”说完,将一本作文放在了男人的面前,然后继续说,“这本作文里,就有他反革命的证据。”
“作文里有郑恩之反革命的证据?”
“说话为虚,眼见为实。”洪四林的“把子兄弟”打开作文的某一页,这页的作文字迹便映入了青年男人的眼帘。
但青年男人连看三遍后,似乎是对洪四林的“把子兄弟”说话,又似乎是自言自语:“这些话写得挺好啊,哪有什么问题?”
“你看这句,‘这位三青团员的精神,像一颗春天的种子,在我心的沃土里……’”
“呀,刚才我一直是读共青团员了。”青年男人没等洪四林的“把子兄弟“读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嗯嗯,所以,你知道这个事件是多严重的事件了。我回去了,等候你的处理消息。“
望着洪四林“把子兄弟“走出的背影,青年男人仍然是一头雾水:三青团,严重事件?
第二天下午,忙了一天的青年男人在即将下班时,突然接到了收发员送来的一封信件。
信件的落款地址是一由小学。
一由小学?昨天“作文事件“的举报者和被举报者,不都是一由小学的吗?今天怎么又有一封落款是一由小学的信件?心里还是有关郑恩之的事情吗?
青年男人想到这里,他急不可耐地打开了信件。
但他在信封里左找右找,最终也只能找到一张油印小报《学农风采》第四期。
当青年男人仔细的看阅第四期《学农风采》的时候,他发现,在多次出现的“红小兵”字眼中,有一处明显地少了笔画。而且,这明显地少了笔画处,被人用红笔做了波浪线标记。
波浪线标记处,发出一个红色的箭头线,直指页边距的空白,然后就是人为添上的笔迹:砍去半个头,削去一只腿,对红小兵的严重侮辱,是严重的反革命行为。
敏锐的整治判断力,让青年男人对一由小学高度关注,因为此事如果处理不好,他也可能被当成包庇反革命分子的牛鬼蛇神,被扫进垃圾堆。
青年男人决定调查落实此事。
半个月学农的最后一天,郑恩之和柳米翠正准备离开学校将第五期《学农风采》下发各处,却突然看到了匆匆而来的班主任。
“停止下发第五期《学农风采》。”班主任脸色凝重地说。
“为什么?”柳米翠惊讶地问道。
郑恩之并不说话,只是瞪着一双极度迷惑眼睛惶恐地看着班主任。
“有人向公社革委会状告了第四期《学农风采》。而红小兵的一个头目也通过革委会状告了《学农风采》撰稿人郑恩之的作文问题。现在,必须停止第五期《学农风采》的发放了,不瞒你俩说,这个事情已经追究到我和校长的头上了,说我们把关不严。柳米翠可能也被牵涉进去。
“到底是什么原因啊,第四期《学农风采》很好的呀,我虽然是美编,但刻印之前和油印之后的文章,我也是逐字逐句看的呀,哪里有什么问题呀。”柳米翠急躁得满脸通红。
“老师,那些文章我也是精雕细琢的啊,怎么会有严重得被人告到公社的大问题呀!害得还要连累您们。”郑恩之几分惊恐,几分歉疚,几分不甘地流着眼泪说。
“他们也没有给我细说,只是让我回来好好读一读第四期有关红小兵的文字,涉嫌严重敌对和侮辱红小兵,是典型的反革命行为!”
“怎么可能啊,诬陷人了。”是郑恩之、柳米翠异口同声哽咽的声音。
三人心急火燎的地读着留在班主任处的第四期的《学农风采》,妈呀,看后他们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一处的红小兵文字的“红”字,少了“工”字的上面一笔,而“兵”字,则写成了“乒”。
他们知道,在这样的年景,如此的问题,真可以上升到反革命的大问题了。因为可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砍去红小兵半个头颅,削去红小兵的一只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