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很长。
两人说了很多话。
游漓说:“对不起,畅吟君。”
畅吟不满的打了人的屁股:“再说对不起,今晚就别睡了。”
游漓轻哼一声:“我是认真的,这段时间,我的脾气太臭了。”
畅吟的汗滴到人的胸口:“我喜欢,脾气更臭的我也喜欢。”
游漓用力捏了一下人胳膊上硬实的肌肉:“你贱。”
畅吟:“贱你喜欢吗?”
游漓:“你又来。”
畅吟:“你只说喜欢不喜欢。”
“昂……”游漓的声音带着一丝娇嗔,算是承认。
*
“谢谢你。”两人浑身湿透的时候,游漓这样说了一句。
怕人没听见,他又凑到畅吟的耳边重复道:“谢谢你,夫君。”
畅吟咬住游漓的耳垂:“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游漓的泪水又开始不争气的在眼眶打转,他干脆闭上眼睛咬住对方的喉结。
轻声说:“我还想要。”
*
今晚的游漓让畅吟有些招架不住……
终于在三更天的时候,游漓喂了人一杯水,畅吟便没了知觉。
睡梦中,畅吟觉得自己的全身被人吻了又吻。
梦里的游漓也好看极了……
*
游漓精疲力尽。
将一封书信放到畅吟的手里,又给畅吟掖了掖被子。
“永别了,畅吟。”
随后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
因为下雪的原因,黑夜好像也泛着森森白光。
除了畅吟挂在自己腰上的链子解不下来,还有一把玉箫,游漓什么都没有带。
衣服,佩剑……
通通都留在了这里。
带了也没用,不如给人留个念想。
游漓这样想。
雪已经停了,可风还在呼啸。
风声很好的掩盖了游漓踩在雪里的声音。
宅邸的各处出口都已经落了锁。
游漓只找到一处偏僻的院墙,而后从墙头轻轻翻过。
他不期待狗蛋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但对方偏偏是个言而有信的轴人。
“你来了。”
游漓跳到狗蛋身边的时候打了声招呼,随后脚下一软,被狗蛋扶住。
“公子。”
狗蛋这样叫自己,眼中盛着雪光。
游漓笑笑,用手指拨弄了一下狗蛋额头上的头发:“都冻冰了呢,你等了多久。”
狗蛋答非所问:“打更人雪天偷懒,明明三更天了,还不报时。”
游漓猜他从子时等到了现在。
“你会不会背人?”游漓问。
“会的。”狗蛋说。
“那你背我吧,我腿软的很。”
“好。”
狗蛋虽然比游漓小两岁,但力气够大。
他稳稳的将游漓拖住,淌着雪走向重华门。
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声音好像在不停的磨擦游漓的心。
“值吗?”狗蛋忽然这样问。
声音被埋在呼啸的风里。
却还是被游漓捡了起来。
“为了一个人,选择孤独的死去,值吗?”未等游漓回答,狗蛋又解释了自己的问题。
“你可以有别的选择的。”
游漓笑笑:
“你知道猫吧?”
“如果可以,它们从来不会选择在自己的主人面前死去。”
狗蛋问:“为什么这样呢?”
游漓被强灌了一口冷风,腹腔瞬即有了痛意,但他还撑着耐心对狗蛋解释。
“它们一是不想被爱的人看到它们死时的惨相。”
“二是不想徒增痛苦,爱自己的人在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肯定会千方百计的求人问药,哪怕那些只是徒劳,可那只会徒增彼此的痛苦。”
“当然,这是我猜的。”
狗蛋点点头:“懂了。”
游漓问了同样的问题:“值吗?”
“什么值吗?”
“风吹雨淋的站在街头等了我几个月,最后换来了这么啰嗦的一个活,值吗?”游漓解释道。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狗蛋顿了顿,又说:“公子是个好人。”
走到宁安大道的时候,两人上了一驾马车。
马车里,不只游漓和狗蛋两个人。
还有慕容麟和另一个死人。
空气是彻骨的冷。
死人浑身盖着比雪还白的布,身上的味道好像凝固在车厢的地板上,坐位上的人闻不到。
“走吧。”游漓坐稳之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连句招呼也没和慕容麟打,更没问人为什么不按约定在五更的野树林里等着。
知道自己的结局之后,便对所有引向这一结局的过程都毫无兴趣。
马车一路向南行进。
车辙印在雪地上留了一瞬,又被风吹散。
守城的侍卫看了车里人递出的令牌破例将城门在五更天之前打开了。
游漓用冻得发红的指头掀开车帘,看身后那座城。
它看上去那样肃穆冷漠,却装着自己人生中的大多数快乐。
游漓落寞的眼神裹着留恋和不舍。
“你回不了头了。”慕容麟冷不丁说了这样一句话。
*
正午时分。
畅吟从睡梦中醒来。
身旁是虚虚的一坨被子,没有温度。
上面安静的躺着那条金鱼项链。
那是两个人昨晚嫌碍事摘下来的。
“人呢?”
畅吟睡眼迷离着,而后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
那是一封信,信封上几个字很显眼:【夫君 亲启】。
畅吟皱眉发笑:“游漓这是又搞什么怪呢?”
他拆开了信封。
此时严恪之在院墙外头雪地里喊着,那声音好像站在火炭上一样焦急:“殿下,你起来了吗?”
“等着。”畅吟来不及同严恪之多说,打开手中的厚厚的一沓信纸。
上面的字一笔一划,看上去写的极其认真。
【畅吟 畅吟哥哥 畅吟君 夫君 坏蛋】
畅吟禁不住被人逗笑,又看下面的内容:
【自从五月初四那日遇到了你】
【我的生活每一天都有你的影子】
【请你相信 我不是一个轻浮的人】
【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轻而易举的喜欢上了你】
【也请你记住 小鱼儿只喜欢你】
【畅吟或者慕容熠都喜欢】
游漓,你想说什么?
畅吟皱眉,忍不住去翻书信的下一页。
【你 千万千万要牢记 因为小鱼儿喜欢你】
【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善待被小鱼儿喜欢的自己】
【此页只想写这两句 请看下页】
畅吟的心一沉,带着惊慌去翻看下面的内容。
【此页还是不忍心说下面的话】
【请再翻一页】
此时严恪之已经走到了门口:“殿下!你出来!我真的有事!”
畅吟不理严恪之,口中喃喃自语:游漓,你搞什么?
接连十几页都是类似的话。
畅吟直翻到最后一页,才看到后续的内容——
【畅吟君 游漓要去找父亲母亲了 就此别过】
【夫君 如果余生真的寂寞难熬】
【你可以以慕容熠的身份再娶】
【但是畅吟是游漓一个人的】
【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自戕的人 见不到自己爱的人】
【如果你虐待自己 游漓不会原谅你】
【如果一时之间你挨不过 去看看书案上笔筒里】
【我给你留了东西】
畅吟大脑一片空白……
“嘭!”
外面的门被严恪之踹开。
雪光刺痛了畅吟的眼睛。
“殿下!”
“慕容熠!”
“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游漓!”
“在城外出事了啊!”
畅吟的头似是被锥子扎了一样刺痛。
他用力甩甩头,还是听不大懂严恪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