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学尔向柳弗愠求亲失败,自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她不耐烦再应付沈方人的花式催婚,直接搬去了西郊的别院去住,这才耳根清净了。
六月下旬是种植晚稻的时节,赵学尔带着如鱼和不为出去视察民情。
今年有些天干,田文乡地势复杂,这个时节最容易干旱,赵学尔一直有些放心不下。
炎炎夏日,即使是上午也十分闷热,赵学尔到了田文乡以后,很是难受。
只是让她难受的并不是这炎炎烈日,和汗流浃背的衣衫,而是眼前空旷的农田,和百姓们推着水车的蹒跚步伐。
如鱼道:“本来应该是插秧苗的时节了,可是现在田里没水,百姓们只好先运水灌田。”
“泡好田以后才能插秧,只是育好的秧苗若是长时间不种,只怕容易枯死。”
赵学尔道:“我前儿让你去找冯务本商议,给田文乡挖蓄水池和疏通衡河河道的事儿,他怎么说?”
赵学尔搬到别院之前就到田文乡来视察过,当时便觉得有干旱的可能。
若是以往,她只要把这件事交代给卫亦君就好,如今卫亦君不在,她只好让如鱼去找冯务本。
现在看来,冯务本应该是没有把她说的话当回事儿了。
果然,如鱼道:“冯长史说现在正是农忙之时,兴修水利劳民伤财,留待农闲时再议。”
不为不满地道:“可是插秧要水,孕穗要水,抽穗也要水,这中间儿好几个月呢,难道让百姓们就这样每天顶着大太阳从别处运水来灌田?”
“若是家里有劳动力的还好说,若是家里只有老幼妇孺的,可叫他们怎么活?”
如鱼道:“可冯长史说,正是因为百姓们都在忙农,若是这个时候征调百姓服劳役,恐怕他们会有怨言。”
“他还说,这件事情已经和刺史商议过了,刺史也说等农闲时再议。”
不为道:“那百姓们每天走好几里路从长源江运水灌田不是更辛苦?修好蓄水池,疏通衡河河道,从此一劳永逸,不是更好?”
如鱼道:“你是这么想了,可是百姓们哪里管这么多?他们只知道若是这一季的粮食没了收成,明年他们就要饿肚子了。”
这也是如鱼没有逼着冯务本给田文乡兴修水利的原因。
百姓们未尝不知道修建水渠和疏通河道的好处,可若是征调他们服劳役,他们便无暇照管自家的田地。
即使州府兴修水利是为了方便他们灌田用水,恐怕他们还是会因为耽误了农时而怨恨州府。
不为还要再辩,赵学尔拦下她的话头:“好了,知道你是心疼百姓们运水灌田太辛苦,但是如鱼的话没有错。”
“农民种田收入微薄,现下他们辛劳些,只要有收成,日子便还过得去,若是放弃这一季的粮食去修水利,他们明年便要吃不上饭了。”
不为却十分怜惜田文乡的百姓:“可是他们每日这样辛劳,没病也得累病了,他们连饭都要吃不上了,又哪里来的钱治病呢?”
不为说的,也正是赵学尔担心的。
此时她们的身旁人来车往,男人推着水车,女人担着水桶,孩童端着脸盆,所有人都在运水。
眼前这一大片农田,他们要像这样多少个来回,多少个日夜,才能把田灌满水呢?
赵学尔心情十分沉重地回了别院,一想到百姓们生活如此艰辛,便于心不忍。
她思虑了许久,对如鱼道:“蓄水池可以以后再说,衡河疏通之事却不能再等了。”
“你去跟冯务本说,由州府出面雇佣劳力,先把衡河河道疏通,大约两百个劳力半个月就能完成,银钱先从代役钱里调用,待农闲时再由田文乡服劳役偿还。”
如鱼即刻领命去找冯务本商议此事。
住在郊外就是这点不方便,离府衙太远,每次找人商量点事儿,在路上都要费半天时间。
如鱼直到傍晚才回来,脸色十分不愉。
她道:“冯长史说挪用代役钱在账务上不好处理,若是上头追究起来,恐怕有贪污公款之嫌,所以不同意挪用代役钱雇佣劳力疏通衡河河道。”
不为在一旁气愤地道:“如果卫司马还在就好了。”
“只要是女公子交代的事儿,即使有再大的困难,他也一定会想办法做到,哪里用得着女公子这样操心?”
“不像冯长史,女公子交代他的事儿,他总要问过刺史之后才肯去办。”
“商量来商量去的,浪费时间不说,但凡遇到难办的事儿,他就直接推脱不做,也不知道想想办法。”
“女公子,卫司马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啊?”
赵学尔笑骂道:“冯务本为人谨慎、踏实,也未尝没有可取之处,哪有你说的这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