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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惩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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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唆”这个词又让李复书眼神一凛,他刚想说什么,这时候唐谨回来了。

唐谨刚刚被李复书派去询问李继今日做过些什么,与谁接触过。他据实禀报,说今日姜以忠去找过李继,李继又去找了赵学尔,然后赵学尔才来找李复书。唐谨心中十分清楚,李复书明着是在调查李继的动向,实际是想知道赵学尔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假。

了解了李继的动向之后,事情的经过就很明显了,应该是姜以忠求李继帮姜无谄一把,而李继为了报答幼时姜无娇对他的养育之恩而答应了姜以忠的请求,并且请赵学尔出面替姜无谄求情,而赵学尔因为疼爱李继不忍心推辞,这才特特来安仁殿为姜无谄说话。

所以朱志行口中那个“教唆”李继的人便是姜以忠。

但姜以忠是姜无谄的父亲,他因为担心儿子的前程而出面奔走求告,也是情有可原。

唐谨的汇报无疑对赵学尔十分有利,但李复书的脸色却没有松弛多少。

朱志行一直在暗中观察李复书的反应,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大皇子年纪还小,心思单纯,恐怕就算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李复书为之一动,朱志行所说正是他心中所想。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让赵学尔今日之举动变得合情合理,甚至还凸显出了一个疼爱继子的嫡母形象,可李复书就是忍不住怀疑,或许这是赵学尔和姜家父子早就设计好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消他的怀疑,而李继则是受了他们的蒙蔽,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赵学尔今日来安仁殿为姜无谄求情,究竟是出于一片爱子之心还是早有预谋呢?他究竟应不应该相信赵学尔呢?

李复书略微迟疑了一会儿,道:“姬州长史汤信的母亲突患重疾,急需百年人参吊命,汤信遍寻附近州府县城医馆不获。当地富商听说了以后,将家中珍藏的百年人参奉上,汤信坚决不肯平白接受馈赠,最终以重金从富商手中购得人参。后来汤母得救,汤信出于孝道,从此将富商奉为座上宾,并且为感念富商送药救母之恩,还常将州府中的一些差事交给富商去办。”

“去年姜无谄经过姬州之时,有人密告汤信贪污受贿,与富商官商勾结,腐败谋利。姜无谄因此多番讯问调查汤信,最后查明汤信并没有借富商之手贪污受贿,而富商为官府办差时也尽心尽力,并且价格十分公道,密告事件或许是富商竞争对手的诬陷。这件事情几经波折,虽然最终查明了真相,汤信也安然无恙,可汤母却为了儿子的清白差点寻了短见。”

“自姜无谄离京巡视地方这些时日以来,这样的事件出了不是一起两起,他执法严酷,激起官愤,即使回了京都也丝毫不知收敛。我本想重重地办他,让他长个教训,可他到底是代天巡守,代表的是天家威严,不好处置得太过。”

当朱志行听到李复书这席话时,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虽然他自认为这件事情安排得天衣无缝,万无一失,但其实这里头还有一个最大的变数,那就是李复书的心意。

经过多番试探,他知道李复书对赵学尔已经有了很深重的怀疑和忌惮之心,一旦时机成熟即可为他所用,但他仍然担心关键时刻李复书会对赵学尔心软。

先前李复书一直压着那些弹劾姜无谄的奏章不发,后来又打算将姜无谄外放宿州刺史,从这些事情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想把姜无谄怎么样,所谓的惩罚也只不过想让姜无谄多些历练而已,顺便给外界一个交代。

但李复书刚才的语气和态度,却无不表明他已经有了惩办姜无谄的念头,只不过因为一些顾虑下不了决心而已。

姜无谄究竟是去宿州做刺史,还是被发派去其他的地方,亦或者被贬至更低的官职,这些对朱志行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复书对姜无谄态度的转变,实际上代表的是他对赵学尔的不信任。

至此,朱志行终于可以确定他的计谋得逞了,他反击战的第一仗胜利了。他压制住内心的狂喜,郑重其事地道:“皇上九五至尊乃天命所赐,他姜无谄一个区区臣子如何代表得了?况且就算他曾经代天巡狩,自皇上下令调他回京都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不再是天子使臣了,他的所作所为自然也就与皇上无关了。”

李复书道:“话虽这么说,但整肃吏治腐败、匡正用人风气之行动才初见成效,姜无谄刚回京都,我担心若是出手重了,只怕刚刚压制住的歪风邪气又会闻风而动,那么先前为肃清吏治所做的诸多努力就都白费了。”

不仅如此,建立在吏治改革基础上的地方发展改革也将举步维艰。

李复书年少失母,青年时又经历国家内忧外患,差点儿国破家亡,连朔方、幽台这样的小国都敢肖想南唐泱泱大国,连连战乱以至于国家到如今都还没有完全恢复,甚至幽台国到现在还在与南唐打仗,李复书将这一切都归根于太上皇的软弱无能。

所以他从小就立志将来要做个能干的好皇帝,长大后更是发愿要南唐在他的手上发展壮大,繁荣强盛,成为四海朝拜之上国,任谁也不敢再轻易欺辱挑衅,断然不容许曾经的悲惨局面再度重演。

民富国强须得政通人和,而政通的前提便是吏治清明,否则就算他的愿望再宏伟,就算他发布再多的政令教条,也难以实施、实现。

朱志行知道若是不解决这些顾虑,李复书恐怕很难下定决心处置姜无谄,他想了想,道:“姜无谄借奉皇命之机在地方官员们面前作威作福,回了京都还习性不改,竟然连魏相都不放在眼里了,实在狂妄之极,若是不重重地惩治他,只怕难以平息官愤,但皇上所虑也不无道理。我看不如这样,姜无谄手上不是还有许多未完结的案子吗,皇上可以着人专门彻查这些案子,一旦发现姜无谄所奏属实,便从严从重处理。”

“皇上处置姜无谄的同时却对他立案处理过的案子更加重视,以此就可以向所有人表明,即使没了姜无谄,皇上照样会继续推进吏治改革,甚至比姜无谄在的时候力度更大,皇上整顿吏治之决心断然不会因为一个姜无谄而有半分影响。如此一来,就把姜无谄和改革分开了,他个人不再代表吏治改革的进程,皇上自然就可以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了。”

朱志行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李复书是因为重视吏治改革才对姜无谄更加宽容,那么他只要把姜无谄和改革分开,姜无谄就没有护身符了,而他的想法恰好也深得李复书之心。

因为姜无谄忠直敢谏,李复书原本对他极为看重,但经过这近一年来的改革,李复书发现姜无谄太过固执,完全不懂得变通,若长此以往,恐怕许多官员们会因为反对姜无谄的行事作风而反对改革,此时若能把姜无谄和改革分开来,对改革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不过李复书仍然有所顾虑:“但这样做难免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我担心接替姜无谄的人日后不能专心办差。”

姜无谄虽然有错,但其会有此祸事,终究是为了改革。若是他现在把姜无谄和改革撇清关系,虽然并非其本意,但在别人看来难免会认为他是为了保改革放弃姜无谄。

“为人臣子本就该为君分忧为国就义,若是有人因为害怕受一点点委屈就心存二念,那么他也就不配立身于这朝堂之上了。”朱志行义愤填膺。

李复书叹道:“话虽如此,但现实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却不多啊。”

朱志行立即挺直身躯,豪气冲天道:“若皇上不嫌弃,不如就由老臣来给皇上打先锋。”这先锋指的就是彻查姜无谄手中未完的案件了。

“好!”李复书一拍手掌,毫不犹豫地道:“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两个人一拍即合,便再没有了后顾之忧,朱志行怀着巨大的喜悦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姜无谄?”

李复书道:“既然皇后一心想让姜无谄留在京都,那就依了她留姜无谄在大皇子身边任教吧。姜无谄虽然犯错,但其才学教一个小儿也足够了,不过大皇子各学科的老师都已经配置齐全,便只好委屈他做个助教了。”

说是留姜无谄到李继身边任教,却连个老师的名分都不给,若说李复书不是故意要羞辱姜无谄,朱志行都不能相信。

李复书羞辱姜无谄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膈应赵学尔,朱志行对这样的结果自然满意,只是,“可皇子身边从来没有专门配备助教的先例。”

“那朕就来开这个先例。”李复书毫不在意。

皇帝要开先例,自然没人敢说半个不字,何况朱志行恨不得举双手赞成:“那该如何给他定品级呢?”既然没有先例,自然也就没有对应的品级了。

李复书想了想,道:“都是教书育人,那就按国子监中助教的品级定吧。”

国子助教,从六品上,无论权力和品级大小,与宿州刺史差了十万八千里,朱志行对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自然满口应承。

另一边,赵学尔满腹心事地回到了北辰宫,走了这一路,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到北辰宫门口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与如鱼道:“为了尽快平复朝中的流言蜚语,最迟明天皇上就会把姜无谄的调令发出去,而且为了表明态度,皇上极可能会在为政殿上宣布此事。你现在就去找姜无谄,替我开导开导他,也好让他提前有个准备。”

如鱼道:“您操的心也太多了,姜御史这么大的官儿,对这样的事情应该早有预判才对,何况他只不过是被外放宿州刺史而已,就当下的形势来看,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就算皇上责备个两句,难道他还能连这点事情都想不开?”

赵学尔道:“你不懂,若是别人倒也不至于,但姜无谄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一直以来在仕途上都是顺风顺水,他第一次遭遇这般事情,只怕难以接受。更重要的是他太过刚直、固执,刚者易折,柔则长存,我担心他……”

“您担心姜御史寻短见!?”不为惊呼出声。

这一叫把赵学尔和如鱼都下了一大跳,如鱼弹了不为一个脑蹦儿,气恼道:“你说什么呢,姜御史是志向高远之人,怎么会轻易寻短见?”

不为捂着脑门儿道:“那皇后刚刚说刚者易折,不就是说姜御史要寻……不是吗?”

虽然她读书不精,但好歹也伺候赵学尔上过几天学,刚者易折的意思她还是懂的,只不过看赵学尔和如鱼都十分不赞同的样子,她不确定自己学的那半桶水究竟有没有出错,渐渐心虚起来。

赵学尔原本心里头就像堵了一块石头,这会儿被不为一打岔,倒没那么难受了,看着不为那稀里糊涂的模样,不禁嘴角上扬,道:“当然不是,就像如鱼说的,姜无谄是心志坚定之人,遇到挫折必定不会轻易自绝。”

“那您刚刚为什么说他刚者易折?”不为对这四个字念念不忘。

赵学尔道:“我不担心他轻生,却担心他对皇上失去了信心,对朝廷失去了信心。像他这样至刚至纯之人已经不多了,能留一个是一个。”

政事堂。

卫亦君签署了中书舍人送来的姜无谄的调令,心情十分之高兴:“皇上果然英明,没有听信姜无谄的片面之词。”

他看了看坐在上首的姚厚德,崇拜道:“这定是姚相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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