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重胤没有接过那卷宗,点了点头。
有舍才有得,既然要安抚那赵梦台,便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
这一枚棋子,只能弃了,也算是给了赵梦台一个交代。
政治上的博弈,无非就是两个字交换’。
白静继续道:“还有两件事情,第一件乃是后金使团已经到了北荒道了,估计不要几天便会到达玉京城,此次来的除了那宗政渊之外,还有木金法王,后金天才剑客阎罡,还有一干后金高手,其中那后金天才剑客间罡多次出手挑战我大燕剑客,皆是一招击杀。”
赵重胤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阎罡,那个三十多岁的天才剑客吗?”
这天下中第五境的剑客并不多,但是真正成为剑仙的只有那六人。
赵重胤自然不可能全部知晓,这天下第五境的剑客,更不用说后金第五境的剑客。
但是这个阎罡他却是有些熟悉,传闻此人乃是后金第一天才的剑客,三十三岁就到达了第五境,比如今天下第一剑客楼象震还要早到达第五境。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若干年后,此人很大概率到达第六境。
白静继续道:“他手中的剑是噬虎剑,也是一把凶兵,正好与其修炼的快剑相得益彰,现如今死在他手中的剑客已经七人了,皆是我大燕名气不俗的剑客。”
赵重胤微微颔首,眼中浮现一丝精芒,道:“好一个锋芒毕露的剑客。”
三十三岁的天花境界高手,而且还是一位到达第五境的剑客,他的未来几乎肉眼可见。
白静沉声问道:“太子殿下,此人?”
“以后金使团的身份,初来我大燕便四处挑战,胆子不小,此人锋芒太刺眼了。”
赵重胤淡淡的道:“他不可能活着离开大燕。”
赵重胤话语没有杀气,但是白静内心却异常的笃定,这位问罡的天才剑客不可能再活着回到后金了。
世间天才多吗?
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天才,甚至有不少比萧千秋还要耀眼的妖孽人物,但是真正能在一个时代留下足迹的人却没有几个。
天折的天才,只是一条普通的人命罢了。
只有成长起来的天才,才是最让人内心感觉到恐惧的存在。
白静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就是江湖当中盛传鬼剑客和林逸扬比试,甚器尘上,愈演愈烈,此事明显是有心人所为。”
赵重胤点了点头,“你觉得会是何人所为?”
“黑冰台,后金皆有可能。”
白静想了想道:“他们想要看到我大燕内斗,损耗,那林逸扬去年挑战宗师落败,但却让其修为大进,突破了那一层桎梏,到达第六境指日可待,而鬼剑客实力增长也是十分惊人,再加上坐下黑蛟,不知道他年龄几何,但未来也是有机会问鼎第六境。”
赵重胤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此事只能尽力阻止,我们不必强硬插手,但是可以借助他们手,杀了那间罡。”
这世间争名夺利,在加上有心人撺掇,两个剑客真是一战他也是无能为力。
不过再次之前,要先挫一挫那后金的锐气。
“我明白了。”
白静听闻,眼中一亮,随后走到了赵重胤身后轻轻揉捏其太阳穴。
她的动作十分轻柔,舒缓,熟练。
赵重胤露出一副享受的神情,“借助后金使团这机会,我打算邀请七大派的掌门前来玉京城,商讨国策。”
江湖和庙堂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所以对于江湖的掌控也是十分有必要的,打铁还需自身硬,如果单靠一个玄衣卫自然不可能镇得住整个江湖。
而如今正是在江湖当中立威的好机会。
这也是上一次赵重胤为何在左玲珑的面前说出那些话的原因,这等时刻赵梦台还要从中作梗的话,那可不仅仅是和魔教勾结那么简单了。
就算是左玲珑,还有朝堂之上的一众党羽也是不敢站在他那边。
毕竟大燕谁做皇帝,首先要有这个大燕王朝才行。
白静听闻,眼中一亮:“我晚上就让人将这些英雄帖发出去。”
后金使团,七大派掌门汇聚玉京城,这绝对是赵重胤在江湖当中立威的最佳时机。
玉京城,吕府。
晌午时分,烈日炎炎,如万道光芒洒在大地之上。
周先明推开了门,轻轻吸了口气,笑道:“一日之计在于晨。”
“你这一日可是够久的,这都日上三竿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旁响起。
“谁!?”
周先明听到那古怪的声音,下意识的向着后方退去。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的在樟树下正站着一个黑袍男子。
这人正是刚从书楼无功而返的安景。
“你你是谁?”
周先明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
莫非渝州城那人跟着自己来到了玉京城?
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还有那腹音,瞬间让他想起了曾经不好的回忆。
安景淡淡的道:“我是吕老的故友。”
“老师的故友?”
周先明听到这,却是心中一震。
吕国铺是何人,大燕朝堂的国之支柱,他的朋友那是一般人物吗?
“原来是老师的朋友,失敬失敬。”
周先明连忙说道,随后心中暗暗自责了起来,自己真是太过疑神疑鬼了,老师的朋友怎么可能和当初胖揍自己的黑衣人有关呢?
这里是玉京城吕府,可不是渝州城春风巷了。
安景淡淡一笑:“我听吕老说过你,他很是看重你。”
周先明连忙拱手:“前辈见笑了,在下资质稍显愚钝,不过心性坚韧不拔。”
安景面无表情的问道:“我听闻你喜好勾栏听曲,不知是真是假?”
周先明脸色当即一变,义正言辞的道:“是谁一派胡言,胡说八道,无中生有,造谣是非,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我周某从来不去勾栏!”
说到最后,其语气都是变得慷慨激昂起来。
安景拍了拍周先明的肩膀,“我还打算今晚请你共赴勾栏,看来只能作罢了。”
周先明不由得看了安景一眼,恍惚间他感觉这个前辈动作有些熟悉。
“怎么?安景看到周先明神情,眉头微微一挑。
周先明叹了口气,道:“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自己一位故友。”
安景不动声色的道:“哪一位故友?”
周先明沉声道:“他是一个大夫,他是一个好人,别人都称赞他的医术妙手回春。”
“妙手回春这四个字用的好。”
安景暗暗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为何你想到故友会如此伤感?”
“他在前不久才去了。”
周先明又是叹了口气,颇为伤感的道:“前辈,你可能体会到那种硕大无朋的感觉?”
安景:“”
不得不说,周先明见缝插针的本事和韩文新那小子有的一比,若不是他之前念过书,险些还真不知道这话中深意。
“周先明,周先明!”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道急促声音.
两人顺着那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体型偏胖的青年男子正向着这边跑来。
正是安景昨日对其施展鬼谷迷魂的吕景春。
“咦,你是何人?”
吕景春看到一身黑袍的安景微微一讶。
周先明在旁道:“这位前辈是老师的故友,难道你没见过吗?”
吕景春看着面前带着面具的黑袍男子,迷糊道:“好像是见过吧…”
周先明发现吕景春似乎不认识安景,顿时眉头微微一挑,心中则是生起了一股疑心。
吕景春似乎想到了什么,拿出一叠信笺,得意的道:“对了,这是渝州城的信,你不说只要这信到了,便请我勾栏听曲吗?”
周先明若无其事的接过了信笺,小心翼翼的塞进了怀中,全然忘记了方才自己说过的话。
好家伙!
安景则是眼睛一瞪,渝州城的信笺,莫非是离月送来的信笺?
周先明不动声色的道:“老师现在在何处?”
吕景春说道:“爷爷刚上了朝,现在正在霖园喝茶。”
周先明看向了安景,笑呵呵的道:“前辈,要不要一起去喝个茶?”
“带路吧。”
安景神情淡然,波澜不惊。
吕景春看了两人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无奈的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安景沉默不语,都是周先明和吕景春二人在闲聊。
周先明抱着信笺,道:“今天这信笺送的挺快啊。”
吕景春拿出一张红色的帖子,道:“早上有人给我送帖子,正好我一并取了。”
周先明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帖子?”
“我的一位兄长马上就要大婚了,这是送来的喜帖。”
吕景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傻笑道:“他说他也会给我介绍一个美貌无比的姑娘,我那位兄长很是有本事,年纪三十多便已经是地花境界的高手了。”
一旁的安景则是满脸疑惑,你是吕国铺的孙子,你还能缺媳妇吗?那不得娶个十个八个的吗?
周先明听到这,道:“那挺好的。”
“哎,不知道有没有安乐公主那般好看,有一半也行啊。”
说到这,吕景春一脸幽怨的看着周先明,“真是羡慕你啊,能拱到如此肥美的大白菜,给我拱个小的也行的啊。”
周先明没有说话,陷入了沉默当中。
安景在旁摇了摇头,这正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一处园子。
只见四周墙壁藤萝攀爬,从中有羊肠小径,穿过石洞来,只见佳木茂葱,奇花闪灼,流水青葱而下,再向前走数十步,便看到前方一个木亭立于中央。
吕国铺正坐在亭子中,正襟危坐的泡茶。
“爷爷。”
吕景春看到吕国铺没有方才那般跳脱,顿时乖得就像是一个孙子一样站在一旁,虽然他本来就是孙子。
“老师。”
“吕老。”
周先明行了一个大礼,额安景则是抱了抱拳。
吕国铺看到两人,笑道:“你们两人来的正好,我正愁一人饮茶有些无趣。”
说着,吕国铺给两人倒了一杯茶水。
“多谢老师。”
周先明双手接过茶杯。
吕国铺给安景也倒了一杯,随后笑问道:“书楼可去过了?”
安景点了点头,道:“去了,但是并没有找到吕老说的法子。”
他早上一醒来便去了吕府书楼,但是一通寻找之后并没有收获。
吕国铺轻轻呷了一口茶,道:“好多年过去了,我也忘记存放在何地了,慢慢找,不着急。”
安景眉头一挑,问道:“难道吕老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吕国铺淡淡的道:“记得一些吧,好像是和北离火山有关。”
北离火山!?
安景猛地想了起来,当初楼象震曾经和他说过那北离火山之下有一只异兽火鸟,也是可以提取天地灵气,难道说这方法和那异兽有关?
不过那只火鸟实力高深莫测,而且藏在火山之下,就算是宗师高手也奈何不了它。
安景正在思索着,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面容和吕国铺有着几分相似,神情却是无比的焦急。
这人正是吕方。
“父亲…”
吕方看到了那黑袍的安景,顿时语气微微一顿。
吕国铺淡淡的道:“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好了。”
吕方面色一沉,道:“父亲,李复周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个人。”
玉京城,天香坊。
李复周身穿一身崭新的白袍,头发也是梳洗的一丝不苟,神情也是带着几分严肃,并没有往日的风轻云淡。
看着面前有些陌生却又熟悉的街道,他的心中也是感慨丛生。
回家的路又短又长,短的是距离,长的是心情。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与之有关的旧记忆还是不期然地纷至沓来。
一旁的檀云穿着一身黑袍,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圆图道:“湿虎(师父),那个柳如云和你什么关系,她对我还挺不错的。”
李复周问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檀云舔了舔上面的糖衣,道:“她问了我许多,问我小时候的事情,问我怎么去的魔教,还问我这些年都干了什么,问了许多许多,
还问我喜欢吃什么…”
除了自己师父之外,好像再也没有一个人像方才那个女子这样关切的询问自己了。
不对,还有一个会给自己买很多糕点的一个人。
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
李复周沉吟了片刻道:“她啊,她是师父的好友。”
“好友?有多好?”
檀云可不傻,柳家的柳如云当年可是自己师父的未婚妻,眼下明显是余情未了的样子。
李复周看了檀云一眼,淡淡的道:“她只是为人热情,有一些古道热肠罢了,你怎么想的那么多?对了,昨晚你那么晚不睡,还掌着灯是在干什么?”
檀云眨了眨大眼睛,心脏突突乱跳,“没没啊,我昨晚在看月亮。”
“是吗?看月亮需要掌灯?”
李复周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更何况是檀云这点小伎俩。
“掌灯了,才更能看清楚月亮啊。”
檀云连连点头,随后小心翼翼的道:“师父,依我看,我们还是快快离去吧,我总感觉这里不安全。”
他们两个一个是魔教人宗宗主,一个魔教人宗护法,跑到了这大燕玉京城来,她的心中总是有种惴惴不安的。
李复周淡淡的道:“放心,这玉京城安全的很。”
一边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座府邸面前。
李复周脚步一顿,站在那府邸面前默然不语。
檀云抬起头,愕然的看着那府邸上烫金的两个大字,这两个字她是认得的,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师父,这是哪啊?”
李复周淡淡的道:“吕府。”
“啪嗒!”
檀云手中的两个糖葫芦掉到了地上,随后看向了李复周,错愕的道:“师父,我错了。”
李复周诧异的看着檀云道:“你做错了什么?”
“我不该背后说你坏话,也不该偷偷拿你的银子,更不应该偷偷以你的名义去发号施令,虽然”檀云脸色涨的通红,委屈的道:“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小事,但是你也不能带着徒儿来送人头啊。”
这里是什么地方,吕门。
大燕内阁首辅吕国铺的府邸。
李复周曾经叛逃的地方,当初他从吕门叛逃出来的时候,吕国镛可是让玄衣卫亲自去追杀他,要不是魔教高手帮助,李复周现在就是一捧黄土了。
李复周他再厉害,最多也就是到达宗师之境,来到这吕门不就是寻死吗?
李复周看着那烫金大字,没有说话。
檀云轻声道:“师父,我们走吧,何必为了当时意气之争呢?”
她的心中突然有些害怕。
李复周摸了摸檀云的脑袋,淡淡一笑道:“放心,我们师徒的命很硬,死不了。”
檀云连连摇头:“师父,我不去。”
在她看来,眼前之地就是龙潭虎穴,哪有魔教之人会往这里跑的?这分明是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