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有援军,曹军们一定会坚守下去。但外援断绝,再想让他们继续在此死守,他们却是心有不甘了。
他们不怕死,但怕死得毫无意义。只要是军人,都想着打胜仗,这样意味着有丰厚的赏赐。可是现在注定要失败,而且还死守的话,将来翻本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们如何甘心?
大家身后,都有妻儿老小,若就此长眠于此,家中之事能托何人?黑暗中,城墙上的篝火,随着夜风忽明忽暗。天上的星辰,也闪烁不定。
城外,是黑暗的一片寂静。空气中,焦糊味与血腥气,仍然挥之不去。有人忍耐不住,低声吟唱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声音在这静夜,充满了悲凉。
不一会,便有人接了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此起彼伏的歌声,惊动了巡夜的校尉,他率众举火而来,低声喝道:“晚上不好生歇息,吵嚷作甚?”
声音顿时便没了。沉默了一会,校尉转身欲行,忽然有个军卒便上前一步,俯首抱拳,沉声道:“校尉,今日城外敌军言我援军已被其击破,华容已无援来,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校尉听了,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手却按在了腰侧的刀把子上。他抬眼看去,只见黑暗中,附近的军士竟然都悄悄围了过来,用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他,正等他一个回答。
校尉心中一沉,本欲以惑乱军心的罪名将方才发声的军士给砍了,现在看来,却是不行了。若强行为之,搞不好军队就要哗变。
心中转了转,校尉道:“此乃敌军乱我军心之言,尔等休得多想,自江陵到华容,皆在我军掌控之中,就算有敌军伏击,又如何能是曹将军敌手?快则一二日,迟则数日,援军必来!”
斩钉切铁的话,并没有让军士们相信。大家都不是三岁儿童,该有的分辨能力还是有的。只是,不知为何,军士们却仍然选择了沉默。
校尉走后,一个伍长悄声道:“校尉欲死战,却置我等于不顾,诸位,这华容城,乃公却是不想待了!”
这伍长作战勇猛,深得人信重。如此一说,旁边就有人悄声道:“王伍长,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王姓伍长深吸了一口气,道:“若敢再质疑校尉,只怕就要犯军法。到时我等未战死阵前,却要无辜掉了脑袋。此不可取也。以我之见,这援军,已经是不太可能来了。今日城外,那支新到的敌军,所展示的旗鼓,分明是我军制式。不是破了援军,从何而来?二三子,我家有老母幼子,却是不能陷在此处,今欲缒城走,还望尔等成全!”
说完便是深躬揖手一礼。
旁边,一个满面疤痕的家伙,蹭的一声就把剑给拨了出来,压低声音,看着诸人道:“谁敢告发,休怪某剑下无情!”
旁边人听了王伍长的话,心中本就蠢蠢欲动,想随他一起跑路。就是有那心中阴暗想揭发的,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下,却也是一声都不敢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