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琢保持着原本的坐姿,她没有回头,也知道,身后站着谁。
空气变得沉重,每呼吸一口都无比艰难。
过了许久。
苏玉琢站起来,转身,看向门口。
萧砚双手插兜站在那里,那双向来没有温度和感情的凤眸,覆满千年寒霜。
苏玉琢感觉血管里的血液一点点冷却,心跳却渐渐加快,一阵赛过一阵的急促心跳,让她心慌意乱。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刚刚她和罗剪秋的对话,他听去了多少?
萧砚不发一言,看了她片刻,转身离开。
苏玉琢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抬脚跟上,等她从派出所出来,萧砚已经站在车子旁抽上了烟,她走过来,发现他脚下落了一地烟头。
十月下旬,太阳早已褪去了夏日的热情,变得温和,秋风萧条,吹落漫天银杏叶。
金黄的叶子带着不甘和不舍,在半空中打了好几个旋,最终还是落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苏玉琢站在副驾驶车门旁,看向和她隔了一辆车的萧砚,金灿灿的阳光笼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完美的金色轮廓。
两年多以前,苏粉雕很高兴地告诉苏玉琢,自己有了非常非常喜欢的男人,还说他有很好听的姓氏,姓萧,萧十一郎的萧。
苏粉雕没有说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后来有一次,苏玉琢看见苏粉雕和一个快四十岁的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在一起,苏粉雕被害之前,语无伦次地在电话里跟苏玉琢提起过有人要杀她,又说为了他,就算死也甘愿,她不会放弃喜欢他。
苏玉琢理所当然地以为,姐姐口中那个很爱很爱、甚至宁愿去死也不愿放弃喜欢的男人,是曾经见过的那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
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打探到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份,萧氏集团的萧承。
又打探到萧承有个极其善妒的夫人。
为了弄清姐姐的死,她接近萧承的弟弟萧砚。
谁知道到头来,萧砚才是她姐姐被害死的根源,她姐姐深爱的、宁愿死也不愿放弃喜欢的,是萧砚。
苏玉琢觉得胸膛里似乎有一把刀,肆意地搅动,把她一颗心搅得稀烂。
“萧砚……”两人不知道站了多久,她开口打破表面的宁静,“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吧,那都是我的心里话,我们……离婚吧。”
此后余生,她恐怕都无法坦然面对萧砚这张脸。
姐姐为她牺牲了太多,苏湄去世那年,她们姐妹才十五岁,义父苏余生因为苏湄的死受了打击,整日精神恍惚,苏余生有个打了一辈子光棍的哥哥,姐妹俩十六岁的那个夏天,苏余生的哥哥打晕了苏余生,闯进姐妹俩破败的闺房。
苏粉雕用尽力气和勇气把苏玉琢推出房门,抱住闯入者哭着朝她喊:“去找人来,快!”
等她敲开邻居的门,带人来救苏粉雕,苏粉雕已经失守。
事情传出,谩骂讥笑铺天而至。
苏玉琢很多时候都在想,那件事,或许也是姐姐放弃学业的原因之一,姐姐是在破罐子破摔,很多时候,她都从姐姐笑意盎然的眼睛里看到死灰的颜色,直到姐姐告诉她有了很喜欢很喜欢的男人之后,她才从姐姐的眼睛里看到属于二十岁出头女孩的鲜亮光彩。
“我们离婚吧,看见你,我就想起姐姐的死,虽不是你有意,她因你而死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
萧砚从唇边夹走烟,抬脚绕过车头走过来。
苏玉琢本能地低下头,萧砚俯视着她的头顶,伸手抬起她的脸。
“就这么想要摆脱我这双破鞋?”声音低沉森冷,犹如冰裂之声。
“是啊,很想摆脱。”
“好。”
话音落,萧砚放开她,再次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
“上车。”
苏玉琢有些怔怔的反应不过来,“去哪儿?”
“离婚。”
叶倾心听说萧砚和苏玉琢离婚,已经是六天后。
“他们为什么离婚?”那天在老宅看见,两人关系还很不错。
“谁知道啊。”景索索嘴里叼着棒棒糖,腮帮子鼓得像嘴里藏了食的仓鼠,说话含糊不清:“苏玉琢昨天来家里跟二叔说要回老家,二叔肯定不同意啊,她只说一句心意已决,搞得跟拍电视剧似的。”
“我估计她是受不了萧三哥冷冰冰的德性了,你说谁身边整晚躺着个冰箱能舒服?不冻死才怪,唉——可怜了萧三哥,好不容易讨个媳妇,才几天啊,就吹了。”
景索索把棒棒糖嘬得滋滋有声。
今天又是一个周六,小家伙们仰躺在婴儿车里睡觉,景博渊不在,也不知道哪阵风把景索索和窦薇儿吹到了南山墅。
窦薇儿不认识萧砚和苏玉琢,听着怪没意思的,就在旁边看小孩睡觉。
“对了,听说下个周一古娇开庭哎,心心,你到时候要不要去看?”景索索也是昨晚无意听几个长辈说起才知道的。
古娇开庭的事叶倾心也知道,景博渊跟她提过,她不想让叶倾国出面,景博渊直接全权交由陈霆处理,靓颜集团那边也全权交由他处理。
老两口或许是不忍心亲眼见古娇被审判,毕竟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十几年,曾经也是有真感情,又或许,是已经恨古娇恨得不想再见到她。
“我不去,看她不如在家陪宝宝。”叶倾心视线温柔地看向熟睡的小家伙。
古兴德在景逸婚礼上闹过之后,被派出所关了几天就放出去,后来倒是老实了下来。
古家老夫人那边也没有再来烦叶倾心或是颜家老两口。
“说得也对,她也没什么好看的。”景索索倒进沙发里伸个懒腰,“以前觉得古娇挺不错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颜奶奶真是白养她这么多年了。”
正说着。
窦薇儿的手机忽地响起铃声。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下,随后把又把手机往沙发里一扔。
“怎么不接啊?”景索索伸手拿起手机看,屏幕上亮着‘贺云宵’三个字。
“你认识贺云宵啊?我记得他昨天刚从国外回来。”景索索随意地说。
窦薇儿看向她,“你也认识?”
“嗯啊,从小就认识,他经常欺负我!”景索索从嘴里拿开棒棒糖,说:“我可记仇了,以后总有一天要报复回去!”
“对了,你怎么认识他的?看你对他爱答不理的态度,他不会是在追求你吧?那你可要挺住了,千万不能让他轻易追到手,顺便给我报个仇。”
景索索暗搓搓地搓着手,两眼放光,好像已经想到收拾贺云宵的办法,“跟我说说,他是不是在追你?”
“他就一直想请我吃饭,不算追吧。”窦薇儿跪坐在茶几地毯上,双臂叠起来搭在婴儿车边沿,微微上挑的明眸羡艳地看向车里的孩子们,时不时的伸手摸一下孩子们的脸蛋,柔软的触感,让她越发喜欢。
“哈!无缘无故的一个男人请一个女人吃饭,肯定有所图,薇儿这么漂亮,那小子一定是看上你了,嘿嘿嘿……老天有眼,我被欺负的仇指日可报——”
话音未落,景索索想起什么似的,又道:“我记得贺大哥以前也追过你吧?你们是不是处过?现在贺云宵又追你,这兄弟俩口味怎么一样?哎呀,好像更好玩了,贺云宵死定了!”景索索啧啧舌头,笑得奸诈,“他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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