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炽在说什么?
陆执锐定定地看着他,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他直勾勾地看着幸炽,脸上连多余表情都做不出来,过了很久才找回了自己声音。
“你说什么?”他嗓音哑吓人。
“我说,我们分……”
“你喝多了,我懒得和你计较。”
陆执锐声音低沉,打断了他。
——
幸炽确喝了不少酒,但是他知道,他现在虽然很迟钝,但是脑子是清楚。
可能是今天晚上这样突然变故,让他感觉实在太累了,也可能是酒精上头,让他终于把一直想说话、想做事终于说出来了。
陆执锐没说错。他今天这样狼狈不堪样子,确是在丢陆执锐脸。他在陆执锐身边一天,那陆执锐标签就会在他身上停留一天。
就连今天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因为他是陆执锐人。陆执锐和他起了冲突,他惹不起陆执锐,但幸炽对他来说,却是个可以发泄怨气、报复陆执锐工具。
而他呢,说到底,也不过是谢公子不在时,陆执锐暂时作为替代赝品罢了。
幸炽从没觉得这么累过,这么迫切地想结束。
听到陆执锐那样说,幸炽停了停,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向陆执锐。
“我很清醒,陆先生。”他说。
陆执锐表情很可怕。
他脸沉在黑暗里,用一种极具压迫感姿态笼罩在幸炽头顶。他目光锐利又冰冷,带着一种被冒犯之后诧异和怒火,神色也紧绷着,像只匍匐在幸炽面前野兽。
但是幸炽心里居然一阵轻松,连平时紧张和害怕都消失了。
因为他说出这句话后,就再也不用仰仗面前这个人了。
他不用再站在不平等位置上,等着对方给予;哪怕那些给予他并不想要。他也不用再时时揣测对方喜怒哀乐,谨小慎微地哄他高兴。也不用时时装出一副乖巧单纯样子,不管心里怎么想,都要装作开心。
全都不重要了。
幸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居然一点也不怕陆执锐报复。
他静静地对着陆执锐那双凶狠眼睛。
许久之后,陆执锐咬着牙,又开口了。
“你再说一遍。”他说。
幸炽垂下眼。
“这么说,似乎确很冒犯陆先生。您对我很好,这些年要不是您……”
“我不想听废话。”陆执锐说。
幸炽顿了顿。
确,陆执锐时间向来很宝贵。
“我不想再给您添麻烦了。”他说。
接下来,就是死一样沉默。
被酒精麻痹人总会难以准确地感受时间流逝。幸炽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很长时间,也可能只是短短几秒钟。
陆执锐撑着沙发靠背,站起身,一把扯过了自己搭在旁边外套,大步走了。
门在不远处狠狠地关上。这里隔音很好,幸炽甚至听不到陆执锐离开声音。
他静静地在原地坐了一会儿,闭上眼,靠回了沙发上。
猛然获得自由,总会带着一些让人不太适应冷。
——
陆执锐回到家时候,已经很晚了。管家迎上来想接过他手里衣服,但陆执锐目不斜视,像是没看到他似,单手握着外套,自己上楼去了。
陆执锐从他身边路过时,还带起了一阵凉风,一看就是从外头带进来。
管家抬头看着陆执锐背影,有点意外。
先生从没有生过这样大气,甚至好像连外套都忘了穿。十二月海城,外头风冷得刺骨,先生就这么拿着外套回来。
管家转过身,吩咐侍者去准备一杯姜茶,一会儿给先生送进房间里去。
但是,不等姜茶送进去,先生就自己出来了。
这回,满身寒意先生提了两瓶酒回了卧室。
——
陆执锐睡眠不好时候,如果空闲话,确会小酌两杯。细微酒意一浮上来,困意就能被跟着带起来。
但是今天不行。
陆执锐今天酒喝得太急了。
他独自坐在房间里,一杯接一杯地喝。
喝多了酒说胡话,谁不会?他陆执锐也可以多喝几杯酒,明天谁还管那个不知好歹幸炽是谁。
不过是个解闷小玩意,看在他乖,多留了他两年。
居然还敢跟他提分开?
他想要什么自己没给他?真是个不知好歹小白眼狼,越是纵容他、宠着他,他就越不知道天高地厚。
陆执锐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喝着酒,渐渐,居然喝出了一点委屈情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