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邢猎说。
其他四人听他这么说,想了想,马上明白了。
巫丹派的野心,令各门派的自信都出现了裂痕,深恐自己成为“天下无敌”招牌底下的下一个牺牲品;而就在这时候,有另一股更强大的势力,承诺会给你撑腰如此大的诱惑,并不容易抗拒,尤其当你要为成百上千的弟子门人安危负责的时候。
其实“御武令”里对“破门六剑”的形容本就不大详细,许多没有收到“忠勇武集”铁牌的门派,只是口耳相传地知道“御武令”之事,对“破门六剑”的底细并不清楚,他们只是为了传闻里的封赏蜂拥而来,根本并非“破门六剑”的对手。
虽然还没遇上真正的威胁,但邢猎他们觉得这样接连与素无仇怨的武人交战,既无意义也太累人,于是不断遁走,避开各处的大小城镇。后来又怕连累收容他们落脚的乡村,就连路也不走了,索性穿越无人山野而行。这样虽然避过许多追击者,却也走得甚苦,日积月累下来既感疲困,也积了一腔怒火。
我们分明不是不能打,却要像丧家犬一般东逃西躲……
这时佟晶见殿里的地板已打扫得差不多了,又去扫四处的佛坛。她仰起头看邢猎身后那尊佛祖,已然崩缺了半边头颅,结印的双掌亦不知哪儿去了,空余一个大大的肚子跟盘起的两腿。
“我们那次烧掉了‘清莲寺’……这次要睡这破庙,不知道是否报应呢?”邢猎笑着说。
“什么报应?”圆性这时才走进殿里来:“我说是佛祖保佑才对。阿弥陀佛!”
“对了!”佟晶爬上佛坛后忽然说:“我从前听说过一个故事,就是说这么一座荒野中的佛寺,那佛祖像的背后原来开了个洞,肚子里面藏着许多稀世财宝……好,我就看看!”
她连跑带跳地走到那佛像背后,突然“哇”地惊叫跳开!
“什么事?”圆性抛下齐眉棍攀上佛坛去,只见佟晶惊慌指着佛像。
圆性一看,原来那泥塑佛像背后果真穿了个洞,里面却没有什么珍宝,而是盘着一条毒蛇,正昂起蛇首来沙沙吐舌,状甚凶狠。
他们露宿荒野,最怕的不是什么猛兽,而是这些蛇虫毒物身在远离人烟之地,假若不幸中了剧毒,无药物可治,将有性命之危。
圆性一脸沉静,右手成掌轻柔地缓缓递过去,到那毒蛇的三尺前突然呼气发劲,一记少林寺“蛇拳”的“吐信手”闪电发出,一把就用手指夹住蛇头,动作竟比真蛇更要迅疾。
那毒蛇被捏着,身体自然盘卷上圆性的手臂以图挣脱。圆性用另一手将它拉直,轻声念一句“罪过”,指头发力,就将蛇捏死。
“来,给我。”邢猎说着,从圆性手里接过死蛇,仔细看了几眼,笑着说:“这是好东西呢。”
邢猎说着就从腰带拔出小刀来他从前那柄南蛮小猎刀还“寄存”在霍瑶花手上,这柄只是去年旅途间买到的代替品。这时他抬头瞧瞧佛像,说:“在这儿不好意思,我还是去外头宰吧。”
“荆……邢大哥!你你你……”佟晶拉下脸上布巾,吃惊地指着邢猎手上毒蛇:“你不是打算……吃吧?”
“有什么好奇怪的?”邢猎耸耸肩:“我从前在交趾国的密林里被土人追杀,也是靠它才活下来的。还生喝蛇血呢可是喝得太多,肚子生虫病得快死,幸好有个巫医给我治好了。放心,我不敢再喝了。”他说着就从行锻里找出瓦钵和竹筒,拐着仍然受伤未愈的腿往殿后走去。
“蛇吗?”圆性猛力搔着头发,佟晶看见以为他也听得头皮发麻,怎料圆性下一句是说:“不知道味道如何……”
佟晶翻了翻白眼:“你不是和尚吗?亲手杀的蛇也吃?不残忍吗?”
“反正都死了,不吃白不吃。”圆性得意地摸摸胡子:“到了我这少林高僧肚子里,说不定下世就投胎做人呢。”
佟晶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噗哧一笑。
他们五人这些日子来都在吃苦,没一天好好休息,情绪异常低落,但在旅途上都没有抱怨,也不对现况长嗟短叹,就连平日对吃住都最挑剔的童大小姐,在其他四人感染之下,亦很快就再无怨言,反倒常常带头做些能提振大家精神的事情比如刚才努力打扫这佛殿。只因她从邢猎他们身上感悟了一个道理:
真正的强者,越是落难就越会笑。
圆性拿起齐眉棍,跟佟晶挑开佛殿内四处角落的瓦躁杂物,确定再无躲着蛇虫毒物。
邢猎从佛殿后头一个已分不清是后门还是破洞的出口走出去,找到一棵倒塌的大树坐下来,用小刀将那毒蛇的头割去,放血之后再熟练地开膛剥皮。左臂虽然还是不太能用力,但干这宰蛇的活还是绰绰有余。剥好蛇肉后邢猎就用钵盛水,将之清洗浸泡。
干活的时候邢猎又想起川岛铃兰来。如今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现在他们五人被迫穿越山野潜行,更不晓得将来川岛铃兰要怎么找回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