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丹派再强大,也不过是一个武林门派。要跟君临天下的皇帝对抗,不可能。”
闫胜得知此事,心情极是矛盾:一方面假如巫丹派真的被朝廷消灭,他的青冥派师门血仇,还要找谁去报?
另一方面闫胜又很清楚,巫丹派惹怒朝廷,不是只为了收不收那面铁牌的事,而是因为不愿意成为朝廷鹰犬来讨伐“破门六剑”。
闫胜只感到,自己跟巫丹派之问的宿仇,渐渐变得更复杂难解。他紧握着长短一双木剑,无言无语。
三百个披着丧麻、佩着刀枪兵刃的武者,挟带阵阵尸臭气息闯进湘潭县城宁静的后街,腾腾杀气令人震栗。就连野狗也不敢走到街上。
街道两旁所有宅邸门户紧闭,虽是光天白日之下,“巡棺”队伍有如进入死城。
韩山虎领在前头,一边走一边用白布条交叉绑在肩背腰间,令身上的粗麻布贴着身体,用意当然是避免妨碍战斗活动。他身后的众多迷踪同门也一一照做。
做好决战态势的迷踪门队伍,到达后街中段,只见前头东侧有座古老的大宅,是整条街上唯一正门大开的房屋,门顶上挂着一面“南鳞馆”的大牌匾,三个大字的笔法有如行云流水。门前的石阶和空地上已然聚集了四十多名剑士,似在恭候迷踪门人到临。
站在牌匾底下正中央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精悍中年人,身材与庞天顺相似,修长之余双肩格外宽大,留着一把又直又亮的髯须,相貌却和善得像个商家,一身名贵的锦织衣袍,正是当今湘龙剑派掌门人唐皓。
这座“南鳞馆”屹立湘潭县城已有百多年。最初湘龙剑派的始祖谭氏家族既是剑术大家,亦精于铸剑并且凭之致富,才在繁华的县城中心建得起如此宏伟的总本馆。可是亦因为谭氏弟子生活安逸,铸艺渐渐失传,剑法则由外姓弟子继承,到唐皓已是第六代的异姓掌门。
此际与唐皓一起列阵的,尽是“南鳞馆”所有具资格佩带真剑的湘龙弟子。湘龙剑派跟迷踪门在武林上的名声虽有距离,此刻双方对阵也人数悬殊,但湘龙派众人并无惧色,一个个立姿英挺,摆出随时战斗的状态,丝毫不输于面前的迷踪门人。
韩山虎领着送丧队列,在湘龙派众人跟前两丈处停下。迷踪门三百人和十副棺木,将整段街道塞得满满。
唐皓张望对面人群,似乎未见迷踪掌门的踪影。雷九谛长年隐居修练,唐皓当然没有见过他,但从“破门六剑”口中知道其形貌大概。这些天以来迷踪门大闹湘潭,雷九谛却从未现身,唐皓曾着本门弟子和湘潭的地方人士査探其行踪,但都没有结果,他似乎一直藏身在迷踪门人下榻的其中一家客店没有出来。迷踪门人数众多,又经常成群结队行走在县城里,雷九谛可能乔装混在其中移动,因此无法确定他到底躲在哪家店。
当唐皓搜寻雷九谛同时,站在韩山虎旁的曾青峰也在扫视湘龙派众剑士,只见里面确有好几名女弟子,但当中并无刑瑛的身影。
“在袁州遇上的那个湘龙派女剑客,不在。”曾青峰悄声说。
“当然。”韩山虎没有瞧他一眼说。曾青峰看看他,听出话中另有深意。
这时一名迷踪门人排开同门,急步上前来,向韩山虎附耳说了几句。韩山虎点点头没说什么,然后再次瞧向数丈开外的唐皓。
“这位必然就是湘龙剑派的唐掌门吧?”韩山虎俊朗的脸展开无半丝愉快感觉的笑容,高声说:“在下沧州迷踪门‘玉麒堂’弟子韩山虎,谨代掌门家师到来向贵派问好。本门众人到湘潭多日,如今才来拜会贵派,万望见谅。”
唐皓气定神闲地迎接韩山虎如箭射来的目光,只是极简单回答:“别客气。”论武林辈份,他确实不必对韩山虎回以什么客套话。
“晚辈今日率众多同门到来,除了与湘龙剑派一叙武林之谊,另有一事相求。”韩山虎说时语气夹带着一股压迫的态势,不管措词多么友好,完全没能让人感受到其中诚意。
“啊?”唐皓故作讶异状:“难道世上还有事情,是几百个迷踪门弟子都解决不了的?”
韩山虎不理会唐皓话中的讥刺,紧接着说:“正是朝廷那纸诰令里说明要擒杀的‘破门六剑’。本派弟子收到消息,那干逆贼到了湘潭来,多日隐匿不出。贵派是本地武林第一大门派,对这县里黑白官商各路皆了如指掌,要将几头老鼠从洞中赶出来,应该不是难事吧?”
意思就是说:没有你们湘龙派的协助,“破门六剑”怎可能躲到今天?
唐皓展开一副圆滑的笑脸:“韩少侠是在指控我湘龙派窝藏朝廷钦犯吧?”
“不敢!不敢!”韩山虎夸张地挥挥双手,但说话丝毫不放松:“‘破门六剑’杀害锦衣卫将官,劫掠官库财宝,罪犯滔天!佐逆乃是灭门的大罪,哪个傻瓜会干呢?”
韩山虎说着时扫视面前湘龙派众人。他故意将包庇“破门六剑”的后果大声说出,果然唬得其中几个年轻弟子脸色泛白。
“据我所知,‘忠勇武集’的御赐铁牌,湘龙派也收到了。”韩山虎乘势进逼:“这事情应该非常清楚吧?”
“好!”这时站在唐皓身边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湘龙派剑士,朝着韩山虎竖起拇指高声说,正是唐皓的师弟张茂荃:“迷踪门一接到朝廷的命令,不甘后人大举出动,忠心为朝廷效犬马之劳,真可谓侠气纵横,为当今武林的表率!难怪武林要数天下‘九大门派’,最后总少不了迷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