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站起来抹去嘴角的脏东西时,却隐约看见前头的练武场上几个起落的身影。
他走近去看,原来那是几名秘宗总馆的“内弟子”,全都比韩山虎年轻,因为经验不足,当日并未随雷九谛南下追捕六剑客,但武艺却都不俗,本是“玉麒堂”新一代里最有希望的后进。其中以任云飞和欧阳敬两人跟韩山虎比较熟。
他们正在共同锻练,一个个被汗水湿透衣衫,身体冒着白烟。
天还没有亮透……他们什么时候起床练武的?……
韩山虎再细看,几个师弟并非仅止于普通的练习,而是用木兵器在互相对打,激烈程度几近实战,有些人脸上额上已经肿起,其中一个师弟赵敖更有一条左臂伤了,要用布巾挂在脖子上,即使无法参加,还是在旁看得甚投入。
秘宗门生变之后士气无比低落,加上再无巫丹派威胁,这段日子“玉麒堂”里的锻炼气氛甚为差劣,脱退回乡者也越来越多。韩山虎却想不到这天清早竟会看见如此情景。
这蓦然令他回想从前的自己……
“你们在干什么?”韩山虎吐着未散的酸气问。
那几个师弟里最年轻的秦铁衣,停下手上木刀,走过来向韩师兄行礼。
“在练功啊。”他抹抹额上汗水说:“不努力一些,要待哪天才杀得了邢猎?”
“你……说什么?”韩山虎听得呆住了。
“杀死那个邢猎呀。”秦铁衣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说,瞧瞧身后几个人。“这是我们的约定:为师父报仇,为秘宗门雪耻。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那一刻,韩山虎感到自己的灵魂被摇醒了。
“韩师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任云飞接着说:“是的,我们对上邢猎,大概都得死。可是有些事情死也要去做的呀。”
一股巨大的羞惭感,令韩山虎几乎崩溃,在师弟面前险些就跪了下来。
他们都没有放弃。
“你也一起来练吧。”欧阳敬在另一边说,搔了搔头发:“其实……这些日子,我们都在想韩师兄你回来练武场。”
他们也都见识过从山东跟随雷九谛回来的韩山虎,那“神降”的威力是如何惊人。秘宗门假如仍有希望,一定还是在韩师兄身上。
韩山虎沉默了好一会。众人停下来等待他的回答。
“如果你们真有死的准备的话,那不如把命交给我。”韩山虎如此说。
从那天起,韩山虎换了一个人。并且得到七个同伴。人不多,但每个都有足够的决心。
“为了重振秘宗门,我们要不惜一切。”韩山虎在出发离开沧州之前向他们说:“就像师父为了变得更强,不惜成为疯子。必要之时,连人性也得抛弃。没有这个心,请不要跟着我走。”
他们依从走镖的秘宗同门带来的消息,南下前赴江西。这是韩山虎的决定他是聪明之辈,当然明白南昌宁王如此广招壮勇的意义。
天下将要大乱。在这乱局里也会诞生新的秩序。乘着这股浪潮,就有机会获得新的力量,然后收复各地秘宗分支,重振秘宗门的往昔荣光不,甚至可能建立一个超越少林巫丹的新秘宗门。
而我与这七个师弟,将把名字刻在历史上。
来到南昌城后,韩山虎发现此地果然风云暗涌,到处流动着一股不安分的气息。
客栈和饭馆里每天都听到新故事,说某某人凭飞檐走壁的盗贼本事进了宁王府,已然得到统领之职,某某本来穷得连客店钱也付不起只能睡在城内街头,一日之内就摇身变成王府护卫的队目,夜夜与兄弟上妓院赌坊玩乐,手里的银子怎也花不完……
众人之间同时也在流传着各种向王府自荐的方法。有的宣称自己有门路找到相熟的王府中人引介,当然这得花一点银两……其中许多实际都是骗局。
韩山虎与师弟们从来不听这些,也对身边一切斗殴争执冷眼旁观,未有跟任何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