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撩起衣襟,涉血而过,鞋袜一瞬间就被血水浸透,长衣的下摆湿淋淋地贴在身上,越往前走,血水越深,从小腿一直上升到胸口,之后是脖颈,嘴唇,他觉得下一刻他很可能就会被血水淹没,但他依然继续向前走去。
在血水没过他头顶的一瞬间,血海骤然消失。他继续向前走去,然后看到了小时他和父母一起住的地方,三间竹屋,一抹流水,紫藤的香气由远及近,一天一地地弥漫开来。
可是这副美景存在的时间十分短暂,竹屋与流水一同消失,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长生堡,只是已然荒废,蔓草丛生,杂树上乌鸦筑巢,他推开一扇门,里面空荡一片,满眼烟尘。再推开一扇,依旧是如此。
每一扇门里都没有人,荒芜如同已过百年。他却坚持着继续向前走,一个院子接一个院子,一扇门接一扇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后面驱赶他一样。
没有人,
没有人,
没有人……
“阿醉,阿醉!”
有人大声喊他的名字,林皆醉猛地睁开了眼。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姜白虹焦急憔悴的面容,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看到他醒来的时候猛地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林皆醉也想:太好了,你还活着。
他心中有数,派到水寨里那两组人必定是凶多吉少,姜白虹的安危却是五五之分,按说宁颇黎与天罡三十六的精锐都到了一片天,很难分出人手再去对付姜白虹。但世事难料,谁能保证不会有什么毒计等待姜白虹?如今看到姜白虹平安,他心中亦是欣慰。
姜白虹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了!又看不出你中得是什么毒,你……还好你醒了!你想吃点什么东西,还是喝点水?”
林皆醉低声道:“不急,我现在是在哪里?你那边怎么样?”
姜白虹还是给他倒了杯水,这才说起自己的经历。
比起林皆醉,姜白虹要幸运一些,他并没有遇到截杀,但他的马却被人动了手脚。
姜白虹有一匹心爱的宝马,名叫照夜白,日行一千,夜走八百,也正因为如此,他出发其实是比林皆醉晚了一天的,但按这匹马的速度,按时赶到并无问题。
先前赶路的时候还好,但在距离水寨还有一天距离的时候,照夜白忽然开始上吐下泻,根本无法继续走下去。而当时四野荒凉,姜白虹想找个地方买匹马都不可得。换成旁人,或还可以用轻功赶路。但姜白虹又不同,因为入骨眠的影响,他剑法虽然极高,内力却并不出色,短途虽还可以,长途下来,根本支撑不住。
到这个时候,姜白虹也明白自己多半是中计了,他不顾身体,昼夜奔驰赶到寒江畔,但毕竟为时已晚,见到的只有遍地尸体,还有一个刚刚碰上林皆醉的接应人。
“我们还在寒江旁边的分舵里,阿醉,你们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林皆醉喝了一口水,慢慢说起自己的经历。姜白虹听得又惊又怒,“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我不知道。”林皆醉低声说:“我们得回去。”
在林皆醉可以起身之后,他们赶回了长生堡,一同回去的还有伤势依然严重的林戈。
寒江一役,四十名精锐全部身死,雷霆卫队折损近半。长生堡称雄江湖已久,十余年来,这是首次出现这般惨重的失败。
岳鸣一早就知道了这一消息,林皆醉回来后不久,就被长生堡主叫到了议事厅中,柳然与姜白虹也一同出席。
说来或许有些奇怪,林皆醉虽是长生堡中的小总管,但他与岳鸣会面的次数并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