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没有去细听郭昆所说的双方战损比,这些其实都无意义。对于郭旭而言,攻下应天府便是胜利。攻下应天的意义比之单纯的计算死伤人数战损比较要重要的多,因为应天府拿下之后便是整个平叛战事的转折了。只不过郭旭在这种情形下居然让海东青给跑了,这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郭旭没有派兵去追么?匪首逃遁,后患无穷。郭旭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林觉皱眉沉吟道。
“追了,说来可笑,他可能是吓破胆子了,派出骑兵追出十余里,到了小羊山前便没敢再追了。他担心遭到埋伏。这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郭旭是攻城攻的心虚了,这种追击的机会也放过了,真是可笑之极。”郭昆冷笑道。
林觉皱眉不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海东青的逃遁绝对是个败笔,郭旭居然在这种情形下任海东青带着八千人跑了,这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海东青这一逃,应天府被攻克的意义大为削减,而这也是林觉最为担心的一点。
海东青是青教的教主,是愚昧的被蛊惑的教众的精神领袖,要平息这场动乱,海东青必须要抓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只要活着,青教教众便会被他继续利用,战事便不得平息。他这一逃,而且还带着八千教众,又是在青教控制的区域内,搞不好很快又要拉起一只人数众多的教匪队伍来。平叛又将陷入胶着之中。倘若郭旭要是明白这一点,便该立刻采取行动,立刻率军进逼,不给海东青喘息的机会才对。但不知道郭旭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实际上林觉最担心的是另外一种结果。这也是他决定留在军中的主要原因。如果郭旭不能及时的紧追不舍,进逼残余教匪,那么情形会变得很复杂。
简单的做一番推演,便可知道海东青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他若有喘息的机会,便一定会选择突围而出,因为现在的情形,虽然京东西路的大部分地盘还在他的手中,但青教却是根本守不住的。唯一能据守的应天已经告破,其他的城池就更别谈了。
这种情形之下,海东青会选择突围而出。北上是不可能的,北边边镇几十万大军坐镇,他可不会去送死。南下也是不可能的。应天府已经被禁军收复,还有数量众多的郭旭的禁军大军,海东青也不可能回头送死。东边是大海,他定也不想被逼到绝境之地等死。那么他只能有一条路可走,那便还是往西突破。就像他之前命孟祥去攻
阳武的目的一样,就是为了能突破包围圈到西北广袤之地,那便可以海阔天空了。
西边目前只有一只九千余人的兵马,综合东南西北的朝廷兵力和局势判断,西边是最为薄弱的突破口,又是逃出生天的通道,所以不难想象,海东青如果稍有头脑,会选择往西进攻。到那时,本来应该是郭旭去解决的麻烦,反而要郭冕和郭昆率领的兵马来应对了。
海东青在应天府一战中展现出了教匪的强悍,他身边的教匪必是之前孟祥所率的乌合之众不能比的。倘若他也裹挟数万教匪而来,己方这八九千兵马未必能扛得住。勉力拖延或许还能应付数日,只要郭旭派兵前来,两军东西夹击,倒也是彻底剿灭青教教匪的一个机会。可怕就怕在倘若郭旭倘若另有心机,那事情便变得让人担忧起来了。
林觉早已不是单纯的人,他想问题早已艰深复杂,不再以善意度人。特别是这一世经历了许多事之后,林觉更是轻易不肯从好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而目前的情形,恰恰是最需要谨慎的。
倘若郭旭和郭冕没有利益之争,没有对未来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的觊觎和争夺的话,林觉或许不会多想。但现在,林觉不能不多考虑一步。郭旭既然已经在平叛之事上落于下风,他会不会做出一些不寻常的举动来。林觉不敢想的太多,却又不能不想。人性之恶是永远没有底线,更遑论是在关乎至高利益的争夺之中,会有很多你完全意想不到的阴暗之事发生。倘若预料不到这一点,将来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林觉皱眉沉吟不语,神情甚是严肃的样子,郭昆心中隐隐的觉察到了一丝不安。现在的郭昆对于林觉的观感可早已和之前大大的不同,他已经完全明白自己和林觉之间的差距,对于林觉的每一个意见,他都不会再蔑视和忽略了。名义上是林觉抱自己的大腿,但实际上自己却要紧紧的抱住妹夫这根大腿了。
“林觉,你在想什么?莫非觉得有何不妥?咱们北路平叛兵马占先,即便郭旭破了应天府,那也在我们之后,我们还是首功,不用担心。”郭昆低声道。
林觉苦笑不得的看着郭昆,他忽然明白为何大周朝会到今日的地步了。郭氏子孙没有将国家的利益摆在第一位,而是将自己的私利摆在首位。没有为应天府的收复而欢喜,反而权衡着得失利弊。甚至以己度人,认为自己也是那么想的,这可太可笑了。倘若郭氏子孙心里都是这种不顾大局只为一己之私的想法,那么自己的担心便不是多余,郭旭没有追击海东青怕也是另有目的。
“大舅哥,争功的前提是平叛成功,否则哪来功劳可争?淮王攻下应天府乃是大事,此战得手,大势已定。我们都应该高兴才是。这意味着平叛大局已定,教匪的末日要到了。大舅哥,行事还要看大局的。”林觉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