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漪话音方落,崔玉英便悄然抬手,掀开一线帘幕。
郭婉正在笑。
美人儿的笑靥,妍丽如花,堪与春风同色。
“这倒是新鲜呢。”郭婉掩袖,明眸如倒映星光的湖,秀眉弯起:“没想到我进了京,还能见着故人。”
“民女也没想到呢,贾妈妈竟这么想着夫人,一心要见您,可见夫人待下人宽厚,叫人念念不忘。”绿漪侧对帘幕,面上的讨好十分清晰。
郭婉将手在脸旁扇几扇,复又提帕拭额角:“那就请她进来见见吧,天气这般冷,难为她等了这许久。”
绿漪觑她面色,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夫人是不是不舒服?屋里炭盆太暖了么?”
“气闷得紧,也热。”郭婉蹙眉,想也不想,提声唤人:“崔姑姑进来。”
崔玉英立时掀帘而入,垂首敛目:“夫人唤奴婢何事?”言语动作,还是素常刻板模样。
郭婉擎出一张笑颜,语声和软:“屋子里太气闷了,我想去园中走走。因一会儿还有个韩家的妈妈要过来请安,我想在外头与她说说话。”
虽是陈述,然语音落下,一双眸子切切盼来,却正是“可使得”之意。
崔玉英倒也没为难她,沉声道:“既然夫人想出去走走,那便去吧,一会儿奴婢带着那妈妈进来。”
话说得很严实,显是方才知礼,并未偷听。
绿漪将帕子掩唇。
这位崔姑姑,真是个人物,一板一眼地,就像拿模子做出来的假人。
只是,这假人会偷听、会窥视,纸样皮面下头,揣着鬼心思。
“那就有劳崔姑姑了,您多受累。”郭婉笑道,自袖中取出一角银子,顺手递去:“姑姑今日跑了好几趟,委实辛苦,这银角子您拿着,买些好酒来吃,暖暖身。”
崔玉英还是那张死人脸,伸手接了,谦谢几句,躬身退下。
郭婉便起身,也不唤人,径由绿漪服侍着整顿衣裙,扶了她的手,步出观雪亭。
不远处的廊下,散立着珍珠等几名宫人,见她出来了,纷纷见礼。
“你们就候在此处,不必跟来服侍。”郭婉淡淡道。
在她们面前,她的架子又搭起来,高傲矜持,俨然东宫宠妾。
众宫人屈膝应是,郭婉便扶了绿漪,缓步前行。
别庄花园很大,东有晴湖、西有华轩,南亭观雪、北台听曲,章法规矩,在在皆是。
她们此刻所在,便是花园南侧。
绿漪一手扶着郭媛,一手撑高竹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