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和她一样被留下的人好像没什么共同点,大体上女多男少,有的看起来很穷,有的衣衫光鲜,有说普通话的,有说英语和日语的,有的神情平静,看着非常老成,有的完全是个小孩,坐在那里屁股像扎了钉子,甚至还有几个帮派成员,赤膊纹身,飞机头皮夹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收回目光,陶一然瞥了一眼身边的女孩,长得矮矮胖胖,皮肤黝黑粗糙,扎着两个小辫,穿的T恤松松垮垮,背带裤洗得发白,而且那双手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满是老茧。
所有人里最怪的就是这个女孩,从坐下到现在,一直盯着天花板,有时还会伸出手,像烤火一样上下晃动。
此刻,这家伙又一次神经质地抬起胳膊,陶一然忍不住问道:“你在干什么?”
女孩无动于衷。
“上面到底有什么?”陶一然跟着抬起头。
“火,”女孩终于出声。
“啊?”
“很暖和,的火。”
陶一然愣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你眼睛也有病?”
女孩扭头看过来,直愣愣说道:“上面那团火很暖和,你也能感觉到吗?”
“呃……”陶一然仰着头憋了半天,最终摇了摇头,“我这会儿没发病,感觉不到。”
“哦,可能我病得比较重,”女孩叹了口气,有点沮丧。
陶一然抿着嘴唇,拍了拍“病友”的肩膀。
下一刻。
女孩噌地一下坐起来,看向斜上方,颤声道:“那团火下来了。”
——————————
晚上九点。
窦明站在陶一然家的院门外,重重拍了几下门,又扒着院墙向里面看去,院子一片狼藉,二层小楼里漆黑无光。
白天,他从考试散场一直等到华灯初上,陶一然不见踪影,通讯ID也一直不在线,他给陶一然的朋友打了一圈语音通话无果,只好向利维求助。
利维先是臭骂了他一顿,然后赶到他面前,告诉他陶崇的身份不简单,陶一然就更别说了,让他别再痴心妄想。
他问起陶一然短信中提及的一周前遇到的袭击,利维说,那件事现在已经成了机密,老大下了死命令,谁泄露谁死。
之后利维把他关进了黑桃在第四大街的秘密据点,好在毕竟是自己人,看守十分松懈,他找机会跑了出来。
现在看来,利维说得没错,陶一然已经搬走了。
窦明慢慢仰起头,看向二楼的窗户。
曾经有一次,陶一然被禁足在家,手环也被没收,他向那扇窗户扔石头,然后站在巷子里做着各种滑稽的动作,摆出搞怪的姿势,而陶一然就站在窗户边,捂着嘴巴笑得前仰后合,直到陶崇举着火枪冲出来,他才撒丫子跑路。
那些日子,好像变得无比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响起一连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窦明立刻转头看去,脸上的惊喜却变成愕然。
来的并不是陶一然,而是她的母亲,印象里好像叫吴莺,身后还跟着一支强化半仿生突击队。
“阿,阿姨,”窦明紧张得手足无措。
吴莺有点意外,回头冲突击队队长说道:“这是然然的朋友,可能是来找然然的,”接着打开门锁,随口道,“进来吧。”
窦明僵硬地跟着吴莺,穿过院子,走进屋里。
突击队员们留在了院子里,吴莺刚一进屋就翻出一个箱子,开始收拾客厅柜子。
窦明反应过来,陶一然母亲这次回家是拿没带走的东西。
“本来以为过几天就能回来……”吴莺似乎在自言自语,“这下好了,要搬去那么远的地方。”
“您要搬到哪儿?”
“唉,真的很远,”吴莺摇了摇头。
窦明想问问陶一然在哪儿,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十多分钟后。
吴莺收拾出了一箱子东西,坐在沙发上环顾灯光昏暗的客厅,轻声说道:“小窦啊……”
“嗯。”
“为了让你爱的人轻松地活下去,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窦明抬起头:“一切。”
“是啊,一切,”吴莺幽幽说道,“信仰,力量,生命,一切,只要她过得好……我必须这么做…必须这么做…永恒的激流啊……”
“什么意思?”窦明茫然问道。
“没什么,”吴莺站起身,拎着箱子往外走,在门口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我们就要搬去上城区了,陶一然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是,我不想她因为你恨我,所以……明天早上会有一艘飞船来接我们,登船地点在北翠屏公园,要不要来,你自己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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