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死好些年的季斐然,突然不想死了。
皇天无亲,唯德是辅。季斐然多年来自命正义,果是有了好报。就在常及准备催促他早些归西的时候,门前扑哧一声,烟雾四起。季斐然脑子一嗡,便已有人拖着他的手腕,往外拉去。
一路狂奔,冲出常府,才看清面前的人。宽阔肩膀,高挑身材,一双手磨了些剑茧,强劲有力,竟是封尧。季斐然正感古怪,封尧却像给包子塞馅儿似的,把他塞入马车。
狂奔后是颠簸,季斐然被抖得骨头散架,说话声都在上上下下:“九王爷,不是回去了么,竟抽出空子来救我了?”很是挑衅,却掩不住明显的喜悦。封尧回头看他,忽然柔声道:“我很久没见你笑了。”季斐然成了丈八罗汉,笑道:“我何时不笑了?”
封尧未回答,掀开帘子,看看窗外:“我说过叫你别去拨草寻蛇,这回没法子,你只能逃出京师,越远越好。我这就送你出城,等一切平定下来再说。”季斐然一怔,径自看着窗外发呆。
黎明降临,马车在驿道上辘辘奔驰,季斐然和封尧坐在车中,食不言,寝不语。好容易走了一半,却见人提着灯笼满大街跑,一边跑一边吼叫。原未留意,却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季斐然整个人都僵住。那人在喊:“齐大将军回来了!!”
不止季斐然,封尧也变成了泥胎。两人面面相觑许久,季斐然突然站起来:“停车。”
马车停住,季斐然慢慢踩下地面。封尧抓住季斐然的手腕道:“小贤,你知道这是假的。”街上的人提着的灯笼青焰孤寒,莹如云母。季斐然抬头看着封尧,眼睛眨也不眨。街上的人还在四处奔跑,路过季斐然身边时,稍停一下,放大声音吼道:“齐大将军回来了!齐祚大将军回来了!!”
季斐然眉头微绞,一脚蹬上车,坐回座位:“走。”
至城门的路上,车中更是鸦雀无声。
白虎门前,两个守卫东倒西歪地站着,满面倦容。封尧的马车到时,他们只用长枪象征性地拦截。封尧露出头,两人立刻精神抖擞,跪下请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封尧道:“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其中一人道:“游大人回来,奴才们给他开门,便再睡不着,直接出来站岗。”封尧还未说话,季斐然便率先问道:“游大人回来了?何时回来的?去了何处?”封尧在车中握了握季斐然的手。
那守卫道:“回季大人,游大人一盏茶前回来,听他与随从说的,直接去早朝了。”季斐然眼中一亮,回头对封尧道:“我们回去。”封尧道:“小贤,不要急,极可能是常及在玩名堂,刚才在城中说齐祚回来的人,八成是他的眼线。别轻易进了他的网。”
季斐然道:“这次一定是真的,快回去。”封尧道:“游信回来又如何?你还是逃命要紧。”季斐然干脆不答理他,跳下马车,加快脚步赶回皇宫。
宫殿朱红,天灰蒙,门紧锁。门前站了两个人,一随从,一主子。一管家方从车上下来,正给主子换朝服。主子仰头看看宫殿,朝尚书府的方向看一眼。待衣服穿理完毕,顿了顿,迈上白玉墀,却似有感应一般,停下脚步,回头。
管家瞅一眼季斐然,又瞅一眼游信,突然拉住随从,开溜。
季斐然慢慢朝游信走去,顿时把前夜听到的事,全丢脑子后。直到走到他面前,才停下,含笑。游信拱手,回之一笑:“季大人,好久不见。”
季斐然又朝他迈了一步,双手扶住游信的肩,两人的距离顿时仅剩拳头般大。游信低头看了看季斐然的手,又抬头看着他的脸,睁大眼,不知所措。手慢慢游移到游信的脖子上,十指紧扣住细嫩皮肤,季斐然微笑道:“子望。”
游信生平第一次语吃气阻:“你,有什么事?”
季斐然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千种风情,万分酥骨:“子望。”
游信的脸微红,头别过去,手背盖住双颊,试图消温。季斐然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扭过他的头,脸慢慢靠近,一个吻覆在游信唇上。
游公子游大人这辈子最嫉恨的事,则是失控,这一回同样不例外。原本一个温柔细雨的亲吻,一经失控,辙成了狂风暴雨的狂嚼。火燃起来,偏生在皇宫前,想灭也灭不掉。憋了一肚子的火,还得强忍着,坚持着,维持一整个早朝。
本等约着季斐然早朝后于宫前会面,可到了时间,哪有季斐然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