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微微颤动,火车隆隆地进站了。
站台上,灯光惨白,张百尺独自站在夜风中,对车窗频频挥手,目光*******胡一亭在窗口对张百尺用力挥手,童牧也一直挥手,直到火车开的再看也不见他。
没有携带超大的旅行箱,也没有背着装满各种随身小件的登山包,胡一亭和童牧在特快列车软坐车厢里依偎着,显得有些突兀,像一对短途旅行郎才女貌的小夫妻。
虽是深夜,车厢上座率也满满的。
座位间的小桌上很快堆起了乘客们随身携带的水杯、面包、花生、瓜子、各种食品从天南海北汇聚在这里。
中国人常说穷家富路,难得出一趟门不容易,旅途寂寞,要尽可能让自己吃的舒服些。
这年头去南方的人不少,打工的,做生意的,进货的,联系业务的,人们怀着对远方的期盼,难免有些兴奋。虽然车窗外夜色黑沉,可乘客们聚在一起仍然谈性不减,直到凌晨还有人在打牌、吃酒、高谈阔论。
童牧靠窗坐着,心情像私奔的新娘般忐忑,她紧紧握着胡一亭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使劲压着。
胡一亭觉察出了她的紧张,在耳畔安慰道:“等到了深圳先给你买一身新衣服,还有换洗的内衣裤也要买,咱们找个旅馆住下,安排妥当后再去出版社。”
童牧不安得小声道:“胡一亭,我有点怕,你说万一出版社不要我怎么办?”
胡一亭安慰道:“别担心,他们之前没亲眼见过你,光是听了你唱的磁带就愿意买这些歌,等见了你,他们喜欢还来不及呢!哪会不要你!”
童牧咬着嘴唇,歪着脑袋想了想:“他们不要我也没关系,我既然出来了就不想再回去了,我可以在深圳找个活干。听说那里很多工厂都在招工,包吃包住的。胡一亭,我苦一点累一点都不怕,就是不想再回姑妈那儿了。”
胡一亭抬手,轻轻捋了捋童牧的额发:“你放心,我想好了,就算将来我们再回湖山,也不能让你再受欺负了。你可以住我家,我房间给你用,我睡客厅沙发。”
童牧把头靠在胡一亭颈边,耳鬓厮磨地道:“你又胡说八道,我怎么能住你家,那像什么样子?别人会怎么想怎么说?你爸妈一定会看轻我的,那我以后怎么做人?”
胡一亭捏了捏她的手:“你别犯愁,凡事我来应付,总要叫你舒舒服服的生活,等我领了身份证,我们就……”
童牧脸上飞红:“就什么?你又要胡说了。”
胡一亭张嘴笑着:“谁叫我姓胡呢,你跟了我,以后就糊里糊涂的过吧。”
童牧使劲掐了掐胡一亭的手,咬了咬嘴唇:“谁跟你了,我才不跟你呢。”
话虽这样说,俩人心里却喜欢的紧,身子也靠的更紧了。
路上有一天一夜的时间,胡一亭和童牧一直在说话,两人似乎都有满心的话要和对方说。
反正时间悠长,两人便从小时候开始说起,从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说起,从几乎要记不清的回忆说起,仿佛犯人招供,一五一十的详细说给对方听,生怕对方不了解自己。
胡一亭说话时,童牧仰头看他的脸,见他原来是这样成熟自信的男孩子,明明是青春的面孔,说出的话却旁征博引,中国的外国的,古代的现代的,艺术、军事、政治、历史,似乎样样都懂一点,仿佛有一个老灵魂,隐隐流露出浅浅的沧桑。他说话流利的样子,焕发着光亮、自信的神采,让童牧倾心折服。
“他是前途无量的啊……学习好,知识渊博,心地又善良,这样冒失地旷课,一定会影响他的学业……他以后的路还很长,要读高中,读大学,也许还要读研究生,说不定还要出国,我听说现在有本事的人都想出国留学……他和我在一起,只能拖累了他,可我又这么喜欢他,离不开他……”
童牧悠悠的想着,觉得心里好累,只得问胡一亭:“胡一亭,你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胡一亭对她热切地微笑着:“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