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经从麒麟卫赶到东洋军府时衙门内气氛非常凝重。
程大位率领军府紧急招募的算学吏员通过计算,将一份完整的报告呈送陈沐案前。
他们用有限的已知条件将英格兰——这个过去不为人所知的蕞尔小邦通过艰难的计算简单呈现在陈沐眼前。
如果不是这次计算,所有人都会认为英格兰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弱小国家,包括陈沐。
但事实上,两项数据能让人直观地感受英格兰的情况。
程大位说:“今年,军府依照条约为西班牙铸币二百三十二万两千二百两,西人于波托西运送银锭二百七十三万两千两。”
“而英夷去岁向欧罗巴诸国卖出总货物量值银约为四百四十三万九千两有奇。”
程大位拱起手来,道:“英格兰即使算上艾兰王国,也仅与伊比利亚半岛差不多,却能卖出如此货物,向国内聚拢每年高大四百余万两的白银,这还只是他们卖出的货物。”
“卖出的货物并非生产的货物,即使其国内不消耗,何况他们还试图寻找新买家,因此在下推测其生产的货物也只会比这多,不会比这少。”
“再结合艾兰大王所言英夷近年来诸多贵族皆在圈地养羊,欲生产更多羊毛,恐怕其国今年会生产比去年更多的货物。”
程大位说这不由自主地点头来试图加强旁人对他所说的话的反应:“如果以明制匹来折算英格兰卖出的呢绒,为三十九万匹,这是很大的数字,在呢绒方面,朝廷新兴的北洋、东洋织造远不可与之匹敌。”
“而我们不知道今年、前年、大前年,英格兰卖出的呢绒数量,无法获知其增长程度,但留滞常胜的小英夷说过他们去年卖出的羊毛少得多,只有四五千包,应当还是在增长的。”
这些数据让陈沐感到头疼。
这份数据表意味着在呢绒织造这方面,短时间内不要说他无法依靠现有力量扼杀英格兰呢绒制造,就算带上整个大明都不行。
因为大明或者说古中国使用羊毛织造最多的地区是西北,即使他将手本奏到朝廷,朝廷也很难从西北为他调集羊毛加工品。
海贸路耗较低不过风险相对较高,陆路运输风险低但路耗高得吓人,从西北把东西运到东部再走海路,运过来还要再送往英格兰,一两的东西能变成三十两甚至更多。
而自关市购入口外羊毛的决策是他渡海之前的提议,北洋的生产力百废待兴,何况工业门类繁多,哪怕有更好的机器,一年也产不出一万匹来,更关键的是没有足够的数量,这些上好的羊毛成品转眼就被内销了,根本等不到出口。
“就是说,我们需要先用其他货物倾销换回羊毛,用什么合适?”
“在下从未想过做如此巨大的生意,但若大帅问起,小人只能估算。”
程大位回答得斩钉截铁:“棉布,向包括英格兰在内的欧罗巴北部倾销棉布,遏制英格兰呢绒市场。”
靠在椅子上的陈沐拿着硬笔有节奏地轻敲脑袋,没有说话。
程大位的意思是将棉布当作毛呢的替代品,用更合适的价格与更好的质量来取代一部分呢绒的市场。
这在陈沐的意识中也是确实可行的:“只不过,这有两个问题。”
“相较而言,更大的的可能是我们抢了亚麻布的市场,呢绒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