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治病,这不是人之常情?
要说是请的医师医术不精,那也不是,张居正是从徐阶府上请的名医赵裕,像这样的甚至还专门找了两个同样患几年痔疮的人,先给他们治,如今人家那俩人病根儿都没了,健康得不得了。
“乞,乞骸骨?”
这个词在语境上是很严重的,通常别管权臣也好、寻常大臣也罢,平时正值壮年身体健康,说个请求致仕,也就行了;就算有个小恙,说个告老还乡,看皇帝准不准,也算是。
比方说马芳,这不到老了身上久伤找后账,朝廷直接安排进北洋医科院修养,这都不用说乞骸骨的。
乞骸骨,这是怕死了埋不到家里去。
这个词把陈实功吓一跳,问道:“阁老病得有这么严重?不应该啊。”
“本来没事,就是旧疾,一直吃着苏东坡的茯苓饼,饮食少肉少油,安然无恙;一直到今年过年,先前塞外一直打仗,朝廷的事断不了,谁都提着心劲不敢轻松。”
叶梦熊跟陈实功边走边说,边张望着陈实功带回的这些板条箱,道:“入冬以后,塞外的兵有陛下亲自监制的冬季装甲,还能将哨探洒出雪地三五十里,偶尔过个夜也无妨,反倒北虏全靠肉扛风,朝廷的心气这才松了下来。”
“人心紧惯了猛一松容易得病,过年谁不吃点大肉大油,再饮上些酒,实不相瞒……我去看望阁老,医师你猜阁老怎么形容病情。”
“炸膛。”叶梦熊长出口气,带着感同身受的畏惧神情,道:“他说像如同炸膛,嗯,镇朔将军炸膛。”
“给陛下写信还借题发挥,说这国治沉疴正如人治重疾,不可拖,他这病就是拖出来的,要果断祛除病根。”
“陛下不这么想,陛下认为必须要有万全之策再做考虑,不可有丝毫差池。”
叶梦熊道:“不论对国,还是对阁老,一直拖到现在,半年了……阁老如今病得越来越重。”
陈实功看见叶梦熊脸上一闪而逝的复杂神情,那神情里既有感慨、也带着些微忍不住的嘲笑,道:“我看多半是被陛下气的。”
本来屁股生出痔疮就是个没多少人知道的事,给皇帝说自己要请半个月假施药治病,结果可好,就等了半天,皇帝这边派人慰问,说他不准,不准张居正治病。
“在下倒是觉得,此事陛下所言极是,在下此次回来主要就因此事。”
陈实功检查好一切随行书卷、器具完好无误,着医生学员带上要呈送皇帝的东西,对叶梦熊行礼告辞,道:“陈帅命我在大东洋寻患病之人治疗,年过四旬、患病五年以上者四十六例,分以各种手段治疗,手术开刀、枯痔散、熏洗法、艾灸法、引导法、熨帖法,就连古时候的烙铁法都试过了。”
“饮食法、艾灸法、引导法、熨帖发、熏洗法,直至在下乘船,仍旧不能除根,但症状确有不同程度的减轻;而枯痔散、开刀切除的二十二名患者,有四例开刀的血流不止元气大伤,六名枯痔散患者治愈后损耗气血,他们年纪大,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