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想出这法子，首先由刑部尚书苏茂相开口相劝，假意笼络，以范文程的性子，若是旁人说话，他可能不理，但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大明刑部尚书出口相劝，正是他立名之时，他怎么可能放过。果然，范文程开口抢白苏茂相。

董宣武见机会，趁机发话，并针对范文程的贪名的弱点，在他耳边说下那段话，然后根本不给范文程说话的机会，立刻宣布退堂。给范文程留出时间，让他好好地想清楚。

如果范文程真的为了皇太极，可以连自己的千古名声也不顾及，针扎不进，水泼不进，软硬不吃，那董宣武也无话可说，只能放弃另想他途破案。不过，董宣武并不相信，范文程会为了皇太极，甘愿忍受那些脏水。说到底，范文程投奔皇太极，其实不过就是想借皇太极扬名天下，留名青史罢了。

范文程对皇太极的确很忠心，甚至可以不计生死，但是前提是能让他青史留名。如果做不到这一点，甚至留下的名声不堪入耳，范文程又何苦为了皇太极一个蛮夷自毁清誉？

范文程是个聪明人，绝非那种愚忠之辈，方孝孺那种诛我十族又如何的事他做不出来。董宣武相信他知道该怎么选择。

次日清晨，董宣武与三司再次提审范文程时，发现这位风流才子再已没有昨日的风采，脸色苍白灰败，没有血色，整个人憔悴不堪，双目深深地凹陷进去，布满血丝，黯淡无光。

范文程这一夜十分难熬。

对面的牢房里新押解进来几名彪形大汉，胳膊上纹着乱七八糟的图案，一看就是市井流氓，不是什么好人。看守牢房的狱卒对那几名市井流氓低声细语了几句，那几名花胳膊，眼珠直朝他这边瞟，不怀好意。这让范文程胆颤心惊，提心吊胆，这让他又想起公堂上董宣武在他耳边对他所说的话。

范文程也想过自尽，可是几名狱卒轮流着看着他，他根本没有机会。

范文程好名，甚至董宣武口中曾让他勃然大怒的“汉奸”之名，现在他也慢慢可以接受。现在他想通了，所谓的“流芳百世”，与“遗臭万年”其实是一个意思，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

无论说他是汉奸也好，刽子手也罢，其实都是对他能力的肯定，试问这天下，有几个人能如他般做下如此多惊天大事？历史会把平庸之辈一一洗去，留下名字的多是精英。

可是如今，董宣武连这也不肯给他，反而将那些他跟本没有做过的污秽之名强加在他身上，这他绝难忍受。

这一夜，范文程辗转难眠，董宣武的话反复在耳边响起，恍惚间董宣武似乎化身为邪恶的恶魔，将他笼罩其中，让他难以逃避、无法摆脱。

范文程知道，董宣武不是什么君子，君子顾忌的事情，董宣武根本不当一回事，那些下作的手段，他真的使得出来。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在四海赌坊中对信王动手，也不会在翠云楼中为了一个歌姬，大打出手。在董宣武心中，恐怕根本没有名誉这回事，更不要说名士风采了。

自己却偏偏败在这样一个人的手中，而且不止一次，范文程心惊胆战之余，心头又郁闷不已。

这一次，范文程真的是怕了，怕自己死后留下的不堪入耳的名声，更怕董宣武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