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建斌并没有离开,就坐在离唐晓芙家不远的一块山石上背靠着一棵嬴弱的小松树,抬头望着唐晓芙家的方向,感受着凉爽的夜风吹拂着他燥热的身子,耳朵捕捉着院子里面唐晓芙软软糯糯的说话声。
她的声音真好听。
院子里,方文静问唐晓芙:“建斌那孩子找你有什么事?”
唐晓芙在刚才坐的小凳子上坐下,把手里的那个厚笔记本递给晓兰:“他来是想祝贺晓兰考上重点中学,并把这个本子送给晓兰。”
方文静伸着脑袋去看晓兰手里的那个笔记本,猜测道:“这本子这么好看,这么厚,应该不便宜吧。”
唐晓芙点头:“至少得一块多吧。”
方文静就道:“这孩子真是,干嘛这么破费?他家不正等着钱用吗?”
唐振华才在队里批下一块宅基地,想要盖幢新房。
虽然他们家买下方文静家的那三间西厢房,父子几个是够住了,可唐建文大了,要说亲事了,就必须得盖新房,不然他唐家名声那么臭,住房条件又那么差,谁家姑娘肯嫁过来!
为了这个目标,唐振华父子几个勤扒苦作,唐振华连多年的烟都戒了。
唐振华虽然愚蠢,容易被他人蒙蔽,但却是个好父亲,并没有因为孩子的妈背叛了他就迁怒于几个无辜的孩子,而是为了自己的几个孩子在努力在打拼。
唐建文也因为家庭的变故成熟了起来,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有奶就是娘,谁给吃的就听谁的、吴春燕指哪儿他就打哪儿的那个混球了,现在也洗心革面跟着父亲好好劳动种庄稼,有时在田间地头遇见方文静母女都很不好意思,因为以前他可没少欺负过她们。
唐晓芙若有所思道:“可能他觉得他们唐家对不起我们,所以一有机会就想着弥补,才会送晓兰这么贵一个笔记本。”
方文静就道:“这不关他的事,公平的说,我们在唐家的那些年里,建斌这孩子并没有欺负过我们,全是银梭嫁祸给他让我们误会他的,他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也是可怜。”
唐晓芙不想再说唐建斌了:“那是他命不好,我们管不着,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妈,接下去我们是不是要挖花生了?”
方文静笑着道:“还早呢,花生最起码还得一个月之后才收成,倒是水稻马上就该收割了,然后种晚稻,明天开始咱们先把红薯给挖了,等挖完了红薯就收割水稻种晚稻。”
唐晓芙就道:“等这些活儿干完了我想去城里做买卖赚钱,等收花生的时候再回来帮忙。”
方文静爽快的答应了,乡下购买力差,唐晓芙的零头布生意只能一个星期卖一次,一个月下来,如果每个星期天都不下雨,才能赚到百八十块,遇到下雨天,就赚得更少了。
现在放假了,大女儿要去城里赚钱肯定会比在乡下赚得多得多。
因为明天还要起早床挖红薯,所以母女三个早早地就睡下了养精神。
唐建斌在唐晓芙家的院门外坐了很久,站起身来准备回家,看见唐晓芙住的房间透出灯光。
他望着那灯光足足有一分钟,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到她家院墙外的窗户附近,默默地注视着她的房间,就见挂着窗帘的窗户上映着唐晓芙的纤纤倩影,他就挪不动脚步了,一直看着房间里的煤油灯被吹灭了,一切陷入了黑暗,这才恋恋不舍得离开了。
乡下的夜晚并不热,一个人睡一张大床又舒服,唐晓芙一夜睡得很香,第二天天没亮就被方文静叫醒了,姐妹两个起床穿衣洗漱。
家里养着大黄看门,方文静就没有留晓兰看门了,趁着太阳还没升起,早上干活儿凉快,母女三个出了家门来到种着红薯的那块地里挖红薯。
母女几个才挖了没一会儿,唐建斌来了,也不说话,一来帮着挖。
唐晓芙母女一愣,随即都警惕四顾,发现唐振华没跟来,这才松了口气。
她们真怕唐振华对方文静不死心,借着帮她们家夏收接近方文静。
方文静走到唐建斌跟前,死活把他推出田地:“好孩子,你家田地多,你去给你家劳动,这点活儿咱母女干得了,真不用你帮忙。”
唐建斌知道方文静母女不想和他有瓜葛,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心里一阵酸涩,勉强的笑了笑:“那……大妈和两个妹妹忙不过来就叫我。”
说着,扫了一眼唐晓芙,她蹲在地上把方文静用锄头锄开的那一条垅沟里的红薯小心地扒出来。
唐建斌转身离开,背影落寞孤单,让人看了很心疼。
唐晓芙母女几个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睛,她们宁愿伤唐建斌的心,也不敢接受他的好意。
唐家她们沾惹不起呀,怕吴春燕知道了骂上门来,怕唐振华借机靠近。
能平静地过日子,谁愿意天天和人吵架,心累!
到早上七点多,母女三人就已经挖了满满两筐子红薯。
红薯特别重,一筐子就有两百多斤,母女三个一起一筐筐的往家里抬。
路上碰到早上劳动完回家吃早饭的村民,见了她母女几个费劲的抬着红薯往家里走,有人就走过去搭个手,同情地说:“你母女几个夏收可真不容易,咋不叫孩子两个舅舅来帮忙哩?”
方文静道:“自己干得了,就不麻烦孩子舅舅。”
村民帮她母女把红薯送到院门口叹息着摇头走了。
谁家农忙时的苦活儿累活儿不是家里的男人和小子干,方文静母女却只能自己干,真是遭罪!
唐建斌远远地看着,即便再心疼,可也不敢贸然去帮忙,人家对他的帮助既嫌弃又惊恐。
母女几个来回了几趟才把早上挖的红薯全都抬了回来,一个个累得汗流浃背。
这么晚了还没喂猪,猪都饿得拼命撞着栅栏,方文静母女顾不得喘口气就忙着喂猪喂鸡鸭鹅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