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曦走了。
他从不周南下,经略山河,再造一方王庭,有别于人族中央正统,明面上亮出非常鲜明的火师烙印,姑且算是炎帝一系的世袭。
中央,选贤任能,要的是最强最优秀,最适合局势,历任龙师和火师,将来或许还会再换,一切随形势而变。
在风曦这里却稍有不同。
始终坚持着火师系统,保有足够力量。
“若是哪一天,娘娘在谁那里吃了个大亏,政斗失败,被赶出了中央王庭……”
午夜梦回时分,风曦叹息,“她往这里一站,起码还能号令火师千万大军,行兵谏之事,做最后一搏。”
“火师这处,永远是娘娘的家,万世不移,谁都不能抢走!”
风曦脸上写满了忠诚。
“那你能告诉我……”一个狗狗祟祟的、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不知于何时出现,他垮着一个批脸,语气中略有哽咽,仿佛是因为看到了自己上错贼船、导致头顶有死兆星在闪烁长明而悲伤,“为什么在这火师最后大本营建立起来的时候,还有一个孪生兄弟也降生了?”
“还偷偷摸摸的?”
“同源共祖,前后相继……图谋不轨啊你!”
“你的本事不小嘛。”风曦对于来者一点都不意外,淡定的转身,“竟然这么快就查到了?”
“我刚刚才安排好,你就过来堵我了。”
“不是我自夸……在这天底下,我也是有那么两把刷子的。”那人叹息,“倒是你……我发现,之前的看重,竟还是低估了!”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风曦对于他是谁的问题,轻描淡写的跳过了,“我没想干什么……我对娘娘的忠诚,天日可表!”
“我之前所为,也不过是在执行女娲娘娘安排的任务而已。”
“不信?你看!”
风曦掏出一副手令,由女娲所书写,盖下了印章,签下了大名。
那狗狗祟祟的身影接过,细细观摩,然后无话可说。
——这竟然不是伪造的!
以他对女娲的了解,这的确是女娲亲手所书,半点不假。
也正是如此,才让人感到荒谬与荒唐。
“真真是……被卖了还要给数钱。”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他还是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注意点措辞,你在跟谁说话呢!”
风曦语气淡定,“我卖谁了?”
“我又没起兵谋反!”
“我跟你讲。”
“在为无数民众服务的事情上,我可是一点水分都没有掺,全都在努力的做到最好。”
“只不过是因为工作的性质,显得有些见不得光罢了。”
风曦踱步,侃侃而谈。
“屠巫剑的反制。”
“针对龙族和天道的博弈。”
“这些宏大计划,最需要的是保密……所以偷偷摸摸、无声无息的,不是很正常吗?”
“为此专门设立一个组织系统,属于地下工作,聚散无形,随势而动,代号为云。”
“我太难了!”风曦轻叹,感慨人生艰难,“还是这该死的保密问题,连娘娘那边的动作不好太大——毕竟她被盯的很紧,所有的聚光灯都往她那里打。”
“我这里,虽然过了气,关注力度降低,可具体做事,依旧得低调——比如说秘密安排人手,扩散四方,探查龙族势力在人族中的布置,徐徐图之,不断将之拔掉和替换,让应龙吞并接手,夺取‘人人如龙’在人族内部的解释权,重新诠释‘龙的精神’,定义龙的传人,倒腾有人族特色的龙之文化。”
“我们需要的‘龙’,得是我们想要的‘龙’。”
“真正的龙,有什么品性德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有什么样的龙。”
“龙没云中,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才是最好。”
“毕竟,要是全身都见了,我们还怎么好进行加工解读?”
风曦说着,顿了顿,“而这些,也不过是我接下来工作中的一部分。”
“还有体察民情,研究最基本的苍生意识,挖掘真善美,用人性的闪光去克服人道堕落的欲望,恪守善道,以此对抗屠巫之剑……”
“等等等等。”
“这里面,有哪一件是容易的?”
“不仅不容易,还很花钱呢!”
“我甚至都已经破家为族了……自掏腰包,倾家荡产,就为了打造好这个组织!”
“你说。”
“这个时代,还有我这么大公无私的人吗?”
风曦的话音,铿锵有力,尽显坦荡。
“你自掏腰包的这份舍得,让我很动容。”暗中那人嘀嘀咕咕,“就是不知道,这腰包中的钱财,有多少是见不得光的?”
“说吧……”
“这些年在人皇的位置上,捞了多少油水?”
“除此之外,你铁定有许多不能见光的私产,偷偷摸摸的经营。”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你拿了伏羲那边多少投资?”
“吃着女娲碗里的饭,又跟娘娘她眼中最大的、最终一定要打倒的对手勾勾搭搭……”
“啧啧啧……行啊你!”那人摇头晃脑,唏嘘感慨,“你真是个好忠臣……不知道哪天女娲殿下她知道了详情,会不会冲过来,把你骨灰都给扬了?”
“话不要乱说……胡乱诬陷,也是罪名的!”风曦道。
“呵!”那人嗤笑,“咱明人不说暗话……如果没有伏羲搭手,我不信你能走的这么快!”
“好吧,”风曦笑笑,“不过,即使你说的没错,可那又怎样呢?”
“女娲殿下她知道了……她知道就知道呗!”风曦一摊手,满脸的无所谓,“我背后有‘人’,彼时会帮我……倒是你么?”
“你干的事情,比我可恶劣多了——毕竟,我还真的为娘娘她抛头颅、洒热血过。”
“你?”
“卖起娘娘,可不要太利索。”
“所以啊,你与其说我如何如何,不如提前为自己准备好一口棺材……”
风曦将那人怼得七窍生烟。
“屁!”他大怒,“我前脚跟女娲谈好了生意,后脚就被伏羲蹲个正着!”
“你跟我说,我除了卖女娲以自保,还能怎么办?”
“话说回来。”
“是哪个混账,导致了这一幕的发生?”
“哦?是吗?”风曦语气玩味,“这般看来,你对娘娘支持力度很大,对伏羲大圣收编你一事,非常不满呐!”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你对伏羲陛下很不满……”
“那,要不要我去跟青帝说道说道,帮你加深一下印象?”
“呸……”那人显露出身形,赫然是侯冈,他一脸的愤懑,“除了打小报告,你还有其他的本事吗!”
“哈哈哈……骗你的!”风曦大笑,揽过侯冈的肩膀,“你可是我的至爱亲朋,我怎么会卖你呢?”
“除非是不得已嘛!”
“我信你个鬼!”侯冈表示了对风曦节操的鄙夷和唾弃。
“好啦……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就不要扯什么忠心耿耿了,谈点现实的问题。”风曦转移话题,“你我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有一条路走到黑。”
“现在,做兄弟的我很仗义,准备好了一艘贼船,有望驶离苦海……我就问你,你上,还是不上?”
“这这……这我得考虑考虑。”侯冈犹豫着。
“你能考虑的时间不多。”风曦提醒,“全面大战要来了。”
“我知道。”侯冈颔首,“女娲被严重拖累,显出颓势,而恰好天道的金身被破,真正的两败俱伤!”
“在天道重新树立起威严之前。”
“在女娲于轮回的沉没成本投入,得到正面的产出回报、战略优势之前。”
“这段时期,是天庭的黄金时期!”
“天庭动手,已是必然!”
“风雨欲来,血火飘零……现在差的,只剩下一个战机的选择罢了。”
侯冈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个道理,巫妖两边的高层,都是心知肚明。”
“但是,要说最后的胜负,哪边会更大……还有的说道。”
“可不管哪边赢了,跟你有关系吗?”风曦语气很温和,说的内容却很扎心,“娘娘即使输了,除了打不过盘古,对谁还不是乱杀?”
“杀你,还是很轻松。”
“难道你不一样?”侯冈斜瞥了他一眼。
“不一样,还真的不一样。”风曦嘴角含笑,“等结局出来,要么是我身死劫中,娘娘恨我恨的咬牙,却也没法再杀我第二次。”
“要么是我登临巅峰,即使娘娘盘古了,我也能在她手下保命,顶多丢些面子。”
“你,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