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握住手中的乱离,心中的疼痛仿佛正在燃烧,正在被她的愤怒反复煎熬着。她陡然拔刀出鞘,继而一道绯红色的刀光如水一般迸出,几乎可以堪比窗外的那一弯秋月的光华,顿时充盈了整间小屋;在此同时,却有一滴无声无息的眼泪,悄然从她脸颊上滑落。
缅榕是自己的总角之交,幼时起便情同骨肉,记忆中的那两个少女,永远带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微笑,向远方幸福地奔跑着,去追逐那五彩缤纷的未来。可是当这一幕美景碎去,化作片片破裂的记忆,两人一别数年后的再次相逢,却是身为捕快的自己,替惨遭横死的缅榕验尸收敛。
谢贻香永远不会忘记几个时辰前的那一幕:昏暗的小阁楼,浓厚的血腥味,还有捕快们手中昏黄的油灯。古人久别重逢,有“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可是她却多么情愿,自己和缅榕的这次相逢,真的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梦醒之时,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根本不曾发生过。然而梦回当时,梦断此刻。上天既然织造出了一个真实而又残酷的梦,谢贻香唯一能做的,只有面对。
望着马凳上那叠被翻阅出毛边的公文,她暗下决心:“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将那‘撕脸魔’缉拿归案,哪怕只是自己孤身一人。”
“撕脸魔”便是近来金陵城里叫人闻风丧胆的杀人魔头。自两个多月前的盛夏时节,这魔头首次犯案,于“幕潮会馆”之中,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杀死了城南王员外家的四公子,却无一人见到是何人何时下的手。然而他那恐怖的手法立刻就震惊了全城。因为王四公子那张俊朗的脸,竟被凶手自两端的嘴角开始,沿着斜上方向把脸上的皮肉撕开,翻卷的裂口一直延伸到左右太阳穴,露出白花花的颅骨。
倘若就这一次犯案,虽然手法骇人听闻,也不至于弄得金陵城中人人自危。再加上刑捕房又积压着许多陈年旧案,一桩突发的凶案,当时也不怎么在意。谁知就在之后的两个月内,这个魔头居然变本加厉,毫无规律地四处杀人,将每一个被害者的脸撕裂开来。到已是深秋时节的今夜,史官徐大人的爱女徐缅榕也惨遭不幸,在自家闺房中被杀,算来这已是第三十七个命丧撕脸魔之手的人了。
这三十七个死者相互间非但互不认识,也毫无关联,甚至连一丝共同点都没有。只有死因是一模一样:被一种极其诡异的闭穴手法同时封住华盖、巨阙、气海三大要穴,导致经脉缓缓衰竭,冻结了气血的流动,继而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心力耗尽而亡,也便是江湖中常说的,被人点了死穴。与此同时,凶手在被害者临死之前,沿着他们两端的嘴角将脸向两侧撕裂开来,伤口直达左右的太阳穴。在此期间,被害者行动无碍,却说不出话来,最明显的例子便是中秋那晚,数百人亲眼看见一名脸被撕裂开的孤寡老头,在秦淮河畔晃荡了许久,才在朱雀桥上倒地身亡,惹出一场好大的混乱。其形貌可谓是惨绝人寰,令人过目难忘。
至于“撕脸魔”这个称号,却是在百姓当中传开的,说者心惊肉跳,闻者毛骨悚然,生怕下一个被害者便是自己的亲友,甚至就是自己本人。一时间风声鹤唳,谣言四起,只要提起“撕脸魔”这三个字,当真是人皆噤声,童不夜啼。
然而至今为止,这撕脸魔究竟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却是无人知晓,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在先后的三十七次犯案中,居然无一人看到他是如何下手的,更没留下一丝破绽,叫人根本无从追查。再加上刑捕房对此案的态度奇怪,眼下这个神出鬼没的撕脸魔,却依然逍遥于法外。
然而就在今夜,谢贻香的这一决定,却终于要将那“撕脸魔”的神秘面纱揭开。甚至,将会改变整个天下。